【红圈】落入杯中（三人无差）

萧斯年

得知Vogel死讯的时候，Corey拿着报纸的手停顿片刻，将印着Vogel照片的半页向后折下，饮口杯中的咖啡继续读剩下的新闻。整面读完，他放下报纸，说句失陪，起身去卫生间。在方便过后他站在洗手台前，注视镜子里的自己，平静的面容没有丝毫变化。他重新回到桌前，和生意伙伴继续喝咖啡闲聊。他受邀到对方家中吃晚餐，回到住所已经是深夜，他给自己倒一杯酒，坐在了沙发上。花瓶中枯萎的玫瑰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发枯黄，他关上了灯，在黑暗中静静饮酒，放松下来的身体模糊了现实与幻想的界限，他怀疑那条新闻只是梦的产物。而他没有带报纸回来，无从作证，于是他喝着酒继续等待，或许Vogel此时已经走过街角，再等一分钟便会传来开门的声音。在绵长的寂静中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酒杯落地的声响唤醒了他，剧烈的眩晕感提醒他该上床睡觉，他已经醉了，哪怕Vogel到来，他今夜也无法再和对方喝一杯，不如好好睡一觉醒醒酒，醒来后将干枯的玫瑰扔掉，为Vogel新带来的玫瑰准备好花瓶。

第二天醒来时，伴随着头痛和干渴，他打开门取回今日的报纸，更详尽的报道占据着首页，宣告警方在打击犯罪方面取得的成就。他打开水龙头接了杯水，清水缓解了口中的干涩，凉意却加剧了他的头痛。他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酒精进入身体，疼痛变得舒缓，但残存的不适令他没有胃口，他索性用更多的酒精将其淹没，重新回到床上，弥补昨晚缺失的睡眠。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他打电话为自己的失约道歉，简单地将早餐和午餐一并吃过，黄昏中落起冬雨，他没了出门的兴致。寒意随着黑暗一点点将整座房子侵吞，夜晚的时间却过得极慢，他再次借助酒精的力量，让冰冷僵硬的身体回暖，也让迟滞得仿佛凝固了的时间焕发生机，在他的回忆中穿梭，将那些温暖的触感带回现在，重新落在他的身上。

他就像只冬眠的动物，盘踞在自己的洞穴中，每日短暂清醒后又归于混沌。生意伙伴父亲的葬礼将他从中强行拽出，他从前并没有察觉过，西装和风衣外套是如此的沉重，压在身上令人疲惫，寒风从缝隙中钻进来，衣料像一块铁皮冰冷地贴着他的皮肤。每个认识他的人都向他投来探究的目光，但今天他不是主角，没人对他追问，他得以找个角落安静地站着。他不认识死者，神父勾勒死者人生的致辞也是徒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儿，难道亲属们拥有彼此的支持还不够，仍想要他的哀悼。但他心里只有漠然，葬礼结束便匆匆离去，坐进车里拿出酒壶，寒意这才微微散去，他活动冰冷的手脚，径直开车回家。

到家时天色已晚，Jansen正站在他的门前，胸前的口袋插着朵白玫瑰，安静地伫立着，仿佛面对着一块墓碑。他们握手问好，Jansen的掌心变回一团坚冰，但这次他的手也失去了温度，无力驱散对方浓重的寒意。我需要喝一杯，和他走进屋子坐下，Jansen开口说道，随后将他倒的酒一饮而尽。他问Jansen近来如何，Jansen说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重新开始看报纸了，说着脸上的皱纹被刻上了更深的苦涩。或许还不如和从前一样，连报纸都失去兴趣，至少那时每次外出，Jansen会打扮得一丝不苟，努力滴酒不沾，如今却在他面前低垂着头，头发散乱白发愈发显眼，苍老疲惫连呼吸都令人觉得吃力，颤抖的手指伸向酒杯。他明明刚将酒倒上，却又用掌心盖住杯口从Jansen手中拿走，说你该休息了。

卧室暖色的灯光下，Vogel的睡衣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他将手掌放在对方的腰间，强壮的肌肉坍缩成了一具瘦削修长的身体，但衣服的触感依然柔软，足以抵挡夜晚的寒意。他对Jansen说晚安，自己回到客厅，将杯中的酒倒掉，他对着酒瓶凝望片刻，倒空了剩下的液体。也许终有一天他的人生会落入杯中，但不是现在，两个人之间总要有一个保持清醒。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