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飞人】【Mike/Tino】未解情欲

萧斯年

Tino知道在自己心情太好的时候，就总会做出些蠢事，就好像狗撒欢时会跑去滚泥水，然后再往人怀里扑一样。

他刚送走了从布鲁克林过来会朋友，顺道来看望他的母亲，能让母亲为他自豪总是他最快乐的事之一。他还耍个了小伎俩，他假装抱怨Mike太凶了，母亲果然很认真地教诲他：“Tino，不要这么说，他教会了你Triple，你该尊重他。”

他点头答应，他当然是真心的，甚至他希望母亲说的更多，他不能自己来说Mike对他有多好，他可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像个陷入爱慕之情中的小孩子，但他喜欢听别人来告诉他，让他知道在别人眼里他有多幸运。

但母亲误会他是在敷衍，叹了口气：“再说，他是个好男孩，我还记得他和我们在一个马戏团的时候。”

“我那时在祖母家，我没见过他。”他说，他总是会觉得遗憾。

“也不全是，他见过你，好像有过那么一次，你过来玩，他问过你是不是我的儿子。只是他应该不记得了，你知道，他那时就已经是个引人注目的飞人了，那么年轻，那么多围绕着他的女孩子，”回忆过后，母亲叮嘱他，“受伤后的生活对他来说一定很艰难，他可能脾气差了些，但你要理解，别让他难过。”

他这次是有些敷衍了，因为他一直在想母亲说的他们其实见过的事。他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在他对Triple着迷后，他就开始搜集Mike当年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那么英俊，那么迷人，他从大家讲述的故事中拼凑对方的形象，幻想他们要是早就认识会是怎么样。

即使如今他已经如愿成为了Mike的搭档，知道他们其实遇见过还是令他雀跃，就像他们之间有了层更深的连接。他送走母亲后回了马戏团，他心情太好了，对每个遇到的人打招呼，当他看到Mike时，他的喜悦都要溢出来了，于是他就犯了蠢。

他根本没留意Mike的脸色，就露出了个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嗨，Mike，你想去看个电影吗？”

当Mike看向他时，他就察觉到不妙，收敛了笑容，但晚了，Mike已经把怒火摔在了他脸上：“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有时间去看那些垃圾？如果想讨好我就做点实际的！”

他觉得自己像只摇着尾巴咧嘴傻笑，却被踢了一脚的狗，瞬间蔫儿了。他知道实际的指的是什么，“我去换训练服。”他小声说，灰溜溜地滚去准备训练了。

Mike不知缘由的怒气让他紧张，他比平日里更糟，在正常情况下，他的Triple能有十分之三四的成功率，他知道这已经让Mike不满意了，但今天他一次都没成功过。

他没数自己掉下来了多少次，到后来他都不敢去看Mike了，怕看见Mike阴沉的脸色。他掉下来，立刻爬上去，再掉下来，Mike的沉默比疼痛更令他惶然。

“够了。”Mike终于开口，语气里是让他捉摸不透的压抑，他倒宁愿Mike对他发火。他从绳网上爬了下来，Mike伸手拽他的胳膊，想看一眼绳子留下的瘀痕，他躲开了。

“没什么大事。”他说，Mike的手僵在了原处，缓慢地收了回去，撑着拐杖离开了。

为什么像是我对他发了火一样？他看着Mike的背影，皱起了眉。明明每次Mike看完，说的也都是和他一样的话，那么省略这个过程有什么关系？

Mike的喜怒无常总是令他无措，他想起自己和母亲抱怨Mike太凶了，其实那也不全然是把话题引向Mike的伎俩，他有时的确会这么觉得。

但他早就该知道这一点的，早在他决定去巴黎找Mike的时候，父亲就警告过他，从高处坠落的人是难以接近的。所以他不意外Mike拒绝了他，Mike的光芒黯淡了，但骨子里的骄傲和他想象中一样。让Mike重新回到高处就好了，他想，有什么是不能修补的呢。

他嘲笑自己当时的幼稚， 他已经把Mike带回纽约了，但对那时常的情绪低落，他不知道缘由，也没有办法。

要是在巴黎的时候，他会怨恨Mike不在意他的感受只考虑自己。但不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如果Mike不在意他，由着他放弃Triple就好了，如果是只考虑自己，就不会在他们完成Triple后，却打算偷偷离开。

他听到Otto的话后急疯了，连训练服都没有换就跑去追Mike，他只知道他不能让Mike走，他不可能再和任何别人搭档。

“我们之间的东西太多了。”Mike对他说。其实他没懂，也没心情弄懂，他用全部心思请求Mike留下来，他保证自己会听话，在他快要哭出来的时候，Mike妥协了。

但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没真正解决过，一直有什么纠缠着Mike，让男人躁动和不安。在Mike最开始教他Triple的那段时间，不是这样的，或许是他毁掉了一切。

想到这儿，他就再一次蔫儿了。他有什么资格抱怨和委屈呢，他活该承受Mike的怒火。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Mike没再对他发火，但比那更糟，压抑着情绪的阴沉让他紧张。他小心翼翼地和Mike呆在一起，生怕哪句话说错。然而他的Triple依然没什么长进，他们之间的默契有了层隔膜，在某个瞬间他甚至回想不起他们第一次完成Triple时的感觉。惶急与日俱增，他的情绪终于也到了爆发点。

Mike在缠手腕上的绷带，用牙咬着打结，他走过去想要帮忙，就在他握住Mike手的那一瞬间，Mike颤抖了一下，猛地抽回了手。“别总绕着我打转！”Mike尖刻地说，“你不做这些我也不会让你摔断脖子！”

“我不是……”他想解释，但他忽然想到，他知道Mike不会，那他到底想要什么？他的心乱了，他这段时间的茫然一下子倾泻了出来：“你有什么毛病？我只是想帮你！”

他说完，拿上外套转身就离开了马戏团。


“Mike，别对那孩子太严苛。”Mike刚从Tino的背影回过神，低头解今天用不上了的绷带，就听到Ringling North先生的声音。

“您也觉得我对他太凶了？”他语气不是很好，“那我该做什么，像他是个小男孩一样哄着他？”

“我知道训练总是需要严厉一些的，”North安抚他，“但他已经很出色了，就和你在他这个年纪时一样好。”

他语气柔和了许多，在还没褪去的酸涩中，升起种对Tino的骄傲：“他比我好，而且您等着瞧吧，他未来会更好。”

“我知道你对他的期许，”North笑了，笑容里有份属于长辈的理解和劝导，“但别逼他太紧，他只是需要时间而已，他又不是偷懒的孩子。”

他勉强笑了笑，North拍拍他的肩，去做自己的工作了。他当然知道Tino没有懈怠，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自己是个多糟糕的人啊，他想，他甚至根本就不是因为训练的事而生气。


可能是因为前一天他离开马戏团后在寒风中走了半天才想起来穿外套，第二天他就开始发烧。

他挣扎了几次，承认了他今天是真的不能去训练了，只好托门房去帮他买药。Mike就在楼下，但他没力气下楼了，他们经常一起去马戏团，他想Mike到了时间不见他就会上来的。

他把自己缩在被子里，一开始是在装模作样等着Mike来，到了后来就是真的一副凄惨模样了。药都送来了，Mike还是没来。他心情越来越差，不知道昏昏沉沉地过了多久，门总算开了。

“我在训练场等不到你只好回来，碰见门房，这才知道。”Mike凑近摸他的额头，和他解释。

“你一个人去了。”他说。

Mike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

他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上来了，Mike为什么以为他会那么不懂事，会生气到现在？他早在昨天晚上就想爬到Mike的脚下请求原谅了，他一夜都没睡好，后悔自己又对Mike发了脾气。

他没说话，可能是想缓和氛围，Mike又说了句：“怎么也没叫你的女朋友们来照看你？”

如果刚才还只是委屈得想哭，那他现在就是眼泪已经打转了。女朋友，没错，母亲来的时候他说他和好几个女孩出去玩过，有的他还打算再约着出去，但实际上，都是假的。他不知道怎么了，每次有女孩来约他出去时，他总是想Mike会不会不高兴，最后他总是觉得Mike肯定会不高兴，所以他都回绝了，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训练上。

但Mike还是不高兴。

“我没交女朋友，”他带着鼻音说，停顿了一会儿还是又说了一句，“我没贪玩！”

他说完就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半晌，Mike的手迟疑地抚上了他的后背，“我知道，我……我开玩笑的。”Mike安慰的话就和抚摸他的动作一样小心到笨拙。

Mike被他搞得心软了，他有点开心地想，但他还是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把自己往Mike手边凑了凑，让Mike接着安抚他。他本来想更近一些的，揽住Mike的腰，握住对方的手，但他最后还是没敢得寸进尺。

他该那么做的，因为等他醒来时，Mike已经走了，只给他在床头留了一杯水。


“你今天很不错。”Mike对他说。

他差点连把两条腿塞进一条裤腿里，胆颤心惊地抬头，Mike看到他的目光，缓慢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个鼓励的笑容。

那笑容根本就没到眼睛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表情有多勉强，Mike很快就转身走开了。

Mike不再冷着脸对他了，在每次训练后都会夸奖他做的不错，Mike表示赞扬的方式越来越自然，但说实话，他被吓到了。他察觉到了那好像是在完成任务，自然不过是随着练习而变得熟练，他感到Mike用这层伪装把他隔绝在了外面，他们之间变得那么遥远。

“你这段时间很辛苦了，明天歇一天吧。”

然后他意识到第二天是情人节，顿时心中响起了警铃，为什么偏在这天把他支开，Mike有女朋友了吗？

想到这段时间Mike对他敷衍的友好，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想到这一点，他一整晚都坐卧不宁。第二天一大早开始他就几分钟去一次窗边，就差搬个凳子守在那儿了，他想知道Mike到底要和谁出去。

但直到晚上，他也没等到，他跑到了楼下看眼Mike的窗口，灯亮着。他又跑了上去，敲开了门。他耐心耗尽了，他想要个答案。

“你没出去？”Mike问他，让他进了屋。

他在夜晚的灯光下，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自己每晚独自在房间的时候，又孤独又茫然，他眼眶发热，一张嘴就问出了声：“我又做错什么了？”

Mike惊讶地看向他，但很快就又披上了伪装。“没有，你很好。”Mike温和地说，但却低头不看他。

“你在骗我，”他说，“你什么都不说，你连脾气都不对我发了。”

“那不好吗。”Mike声音低沉，让他感觉那么遥远，他觉得无助：“我宁愿你对我发脾气。”

“你抱怨我太凶了，现在又希望我对你发脾气？”Mike怪异地笑了一声。

忽然他明白了什么，“你听到了？”疼痛和焦急同时席卷了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

他急急地解释，但Mike打断了他，“Tino，我没怪你，”Mike轻声说，“训练太苦了，有时我不得不逼你紧一些，否则你永远突破不了自己。但你现在学会Triple了，你只是需要时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不应该再那么对你了。”

他的整颗心都柔软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他说，没想到Mike猛地握紧了拐杖，痛苦再也没办法隐藏，过了半晌，才终于绷紧下颌粗粝地挤出一句：“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上前，但Mike后退了一步，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那吞噬着Mike的东西也在撕咬他的心。“出去，”Mike脸色灰白地对他说，“你的抱怨得到解决了，现在出去。”

“我不是想让你压抑情绪不再对我发脾气！”他刚柔软下来的心就像被Mike的样子砸了一拳，他的情绪在痛楚中再次升腾。又一次，他们两个针锋相对，“那你想做什么？让我跪下来求你原谅？你说我对你太凶了，我现在向你承诺我不会再对你发火了，你还想要什么？”Mike看向他，冷酷地把这些话扔在他脸上，他拼命寻找语言，他一边组织语句，一边还要努力理清自己搅成一团的大脑。

“我没想那样，我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我……”第三个我字开头时，他已经彻底乱了，无力感淹没了他，每次Mike对他发火，他都是这种感受，他现在只能复述出来，希望Mike能懂他哪怕那么一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但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说，“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让你不高兴，我说你太凶了，实际上是我会讨厌我自己，因为我总是做错事让你不开心，但你又不告诉我到底错在哪儿了。我不怕你骂我，我是怕你不开心，你说你不对我发脾气了，但你还是不开心，我只是想让你快乐……”

Mike剧烈颤抖了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短暂地捕捉到了那双蓝眼睛，里面有水光闪过，但Mike很快就垂下了眼睛。我只是想让你快乐，他想起自己刚才的话，他忽然就懂了自己对Mike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想起了Mike答应教他Triple的那天，男人把拐杖的扶手递给他，拉他起身，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Mike笑了，那是他第一次看到Mike的笑容。Mike该多笑一笑的，他想，然后他倒立了起来用手行走。

他是想让Mike开心。他爱Mike。

“你太好了，但你什么都不知道，”Mike说，语气里一片平静，“不是你的错，不是为了你好，都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看到你有除了训练以外任何的私人生活，我想用训练拴住你。我本来以为可以放手的，我们就做搭档，但行不通，我太自私无法放下，你又太好了不肯接受伪装。”

Mike拉开了抽屉，拿出了里面的东西：“我早在巴黎就该告诉你的，不该浪费你这么长时间，但我说过，我们之间的东西太多了。”

他按住了Mike收拾东西的手，抬头吻住了Mike。在短暂的震惊后，Mike 一把把他推开了：“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他又凑了上去，抱住了僵硬的男人。“Mike。”他说，直视着对方，让对方看清自己的眼睛，再次吻了上去。Mike看着他的眼睛，迟疑着回抱住他，他的眼睛亮了，而这就像一个开关，Mike颤抖着抱紧了他，一开始的吻带着不敢置信的小心翼翼，随即带着狂喜压了下来。Mike一边叫他的名字一边亲吻他，抱着他像是要把他融进自己怀里。最后他们在床上，Mike从他体内退出去后，埋进了他的肩膀，哽咽着叫了他一声“Tino”。


他是在阳光中醒来的，Mike躺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来的紧绷和阴郁全部消散了，男人就像只温顺的大猫一样把他圈在怀里。他又想起了自己当年的幻想，编出一个个早就和Mike相识的故事，在他那时的幻想中，Mike是那么闪耀那么高不可攀。但现在，和幻想不同，他看过了Mike的脆弱和不安，他更加不敢想象的是，这都是因为他。

喜悦和柔软漫溢到令他眩晕，他太开心了，每次他心情太好的时候就总是会说些蠢话的。Mike已经醒了，用温柔的蓝眼睛看着他，他伸手摸了摸男人那惊人的长睫毛，暧昧地说了句：“你一点都不凶。”

Mike眨眨眼睛，然后明白了其中的含义，红着耳尖从他手下逃开了。“赶紧起床，要去训练了！”男人超凶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