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光五人帮】【京谷一郎/柴田一马】噩梦

萧斯年

他在睡梦中感受到有什么贴在了自己的胸口，轻轻的，没有弄疼他的伤。他睁开眼，发现是大哥，他原本和往常一样在大哥怀里入睡，此时大哥却蜷缩着，将耳朵附在他的身前，像是在听些什么。“大哥？”他问，大哥颤抖了一下，然后说没事，睡吧。

大哥最近好像变了。他在中枪后醒来，以为大哥又要骂他笨，但大哥虽然在他要起身时把他塞回了床上命令他不准乱动，却没有生气，反而这些天一直陪着他。不论什么时候他叫大哥，大哥都会答应，他伸手去拽大哥的衣服，大哥也不会把他甩开，还会在他很疼时上床陪他睡。他好开心，直到发现大哥夜里总是来听他的胸口，白天有时也会盯着他看，显得很不安。他猜是自己的伤让大哥烦心，有了些力气，他就和大哥说我好了，可以和大哥去哪里都行了，但大哥还是不让他下床，他只好努力在床上坐好，撑到晚上再去躺，给大哥看自己真的没事了，总算被允许下来走动。他便在狭小的房间里紧跟在大哥身后，大哥却没像以前一样嫌他烦，问他是不是闷坏了，想不想出去吃东西。他说想，穿好衣服后，大哥又给他系了条围巾，才肯带他出门。

好冷。街上没有人比他捂得更严实，可他还是一吹风就浑身发冷，身体很快就僵住，变得沉重。但大哥从没带他来过这么漂亮的餐厅，菜单上好多东西他都想吃，满满的摆在他面前，他却只吃了一点就没了胃口。怎么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恢复正常，他有些沮丧，他不想扫大哥的兴，大哥点了那么多看着他吃，于是他尽力吃下去，大哥很高兴，他就让自己再多吃点。回去的路上坐在车上，胃里很难受，他不敢动弹。大哥忽然伸手摸他的脸，问他开心吗，和大哥在一起当然开心，他蹭了蹭大哥的手，看见大哥的笑意，恶心的感受就减轻了些。

可回了宾馆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伤口痛得两眼发黑，大哥跑过来跪在他身边，他倒在大哥身上没了知觉。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周围一片漆黑，大哥又埋在他的胸前，传来一阵阵颤抖，湿热的液体润湿他的皮肤，他意识到大哥在哭。他还是搞不懂大哥在听什么，但他终于反应过来，大哥又做噩梦了。大哥每次做噩梦都会哭，在梦里发出呜咽，醒来后压住他时他能看见大哥发红的眼睛，只不过大哥从不流泪。所以这一次，大哥一定是做了更恐怖的噩梦。

大哥在他身上发泄过后心情就会好了。他去脱裤子，可手刚抬起来就被大哥握住，之前也有这种时候，在他想配合大哥，或者只是想碰碰大哥时，被大哥制止不准他动。可他等了好一会儿，大哥都没有打他和操他，但也没有和前几天一样和他说没事了睡吧。大哥一直在发抖，他有些慌了，努力给大哥发泄的由头，他问：“大哥您梦见什么了？您是又梦见您老妈和那些男人了吗？”

听见一马问他，京谷一郎想起，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一马自己的梦。他总做的那些噩梦令他愤怒，它们一直试图欺骗他，把他变回小时候的样子，废物，没人要的杂种，除了哀求什么都做不了。他明明已经很厉害了，他能把一马养大，也能像他曾经恐惧的那些人一样随心所欲地在一马身上使用力量，他甚至比他们更厉害，一马不管怎样被他毒打，最后依然会爬回他怀里，紧贴着他入睡。有一马给他证明，即使噩梦不肯放弃地纠缠，但总能在醒来后很快消散。

但这些天来噩梦变了。他梦见一马在他面前倒下，胸前流出鲜血，身体变得冰冷，对他不再有回应。梦中真实发生的部分不是遥远的回忆，而就在不久前，每一幕都依然那样清晰，让他难以分辨梦中其余的虚假，而当他醒来，一马的体温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温热，噩梦与现实的界限模糊了，只有当他听见一马的心跳，他才能确信刚刚只是一场梦。

但今天的梦和之前所有的都不一样。它的开始并不恐怖，甚至他从没做过这样好的梦。他梦见一马用脸颊蹭他的手，说好开心，看着一马亮晶晶的眼睛，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可一马忽然间不见了，他哪里都找不到一马了，他睁开眼，身边空无一人。噩梦成真了，只剩他一个人，他要怎么办？他想起所有那些时刻，那些本应该和梦中一样令他平静的时刻，每个夜晚，他醒来后一马都睡在他的身边，每次奔波的路上，只要他一转头，就能看见一马在副驾上乖乖玩玩具或者睡觉，还有每次吃饭，轻易就能吃得很开心的一马……他如此简单就能拥有的时刻，却全都被他浪费，而现在他没有机会了……他听见卫生间的声音，将一马抱回床上，可绷带下的心跳显得如此缓慢，他怎么知道下一秒噩梦不会变成现实？他太害怕了，他从来不曾这样害怕过，而他能做的只有哀求。

“大哥梦见哪里都找不到你了……”他轻声说，却比他求那些男人放过母亲，也比他求母亲不要再打他时都更虔诚地请求，“一马，你不要离开大哥好不好？”

可即便他把话说出口，心里也清楚这是徒劳，他的哀求从来没成功过，凭什么这次会有例外？然而一马的声音立刻响起，因为惊奇甚至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活力：“大哥您在讲什么！我永远都不会离开大哥的！”他在突如其来的回应面前失去语言，一马见他不说话，焦急起来，开始在他身下挣动，“大哥您不要梦到这个！您不要因为我做噩梦……大哥好厉害！大哥超厉害的！大哥……”

他不懂一马怎么还会说这种话，他不厉害，他要一马因为他受伤，而他什么也做不了，一马是受了骗，才会说他厉害。愧疚中他轻轻捂住一马的嘴，让一马不要再说了，“大哥……”一马更困惑了，片刻后将自己的脸往他手上送，嘴唇划过他的掌心，湿漉漉的像是个亲吻，可一马却在说着要他打：“大哥您打我吧……您不要我说厉害，您教我怎么说！大哥说什么我都会照做！大哥您打我，您不要难受……”

他看着一马闪动的眼睛，忽然间他看清了真相。厉害的真正含义对一马来说无关紧要，一马只知道这个词能让他高兴，可既然如此，一马为什么还是一直呆在他身边？他不懂，他只觉得心痛，一马还在蹭他的掌心，脸颊划过他极少用来抚摸，总是作为巴掌落下的粗糙手掌，等待他对自己做任何事。“你可真笨。”他摸摸一马的脸，对一马说。

“……不管我再笨，大哥您也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一马小心地问，他心中一颤，说当然。今天那个平静的时刻又回来了，噩梦褪去了颜色，只剩一马眼中亮起来的欢喜光彩，他感受到疲惫，一种舒适的沉重，“没事了，睡吧，”他说，“大哥只要不和你分开。”他俯身枕在一马身前，慢慢的，耳边传来了一马沉稳的、充满力量的心跳。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