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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告急】【愉久】站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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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23 20:35: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任因久事后回想起来,认定他后半辈子的劫难,就是他退隐英国后第一夜的胡思乱想引发的。早知如此,就该领个女人回来了,破财免灾。其实他在酒吧有个机会,金发女人端着酒坐到了他身边,轻轻晃动穿着丝袜的长腿,他看出对方的金发是染的,香水味也刺鼻了些,但他实在无聊,不然也不至于行李刚简单收拾好就出来找酒吧。

他拿好久不用的蹩脚英文谈论了下天气,然后得知就这么一会儿,外面又下雨了,于是他更不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一个人呆着了。他请女人喝了杯酒,认为双方都对一夜情的流程心知肚明,最后一口喝完,立即提议要不要去他的公寓坐一坐。女人整理衣服,和他走出酒吧,边走边说他的公寓离自己住的地方太远了,一会儿可不可以借她五十镑打车。他骂了句操,撇下人就走,对方识相地不再跟上来,在他身后也问候了句脏话。

干,问什么天气。他孤身一人在房间里,闲得没事干,便越想越觉得自己傻逼。那过了时的搭讪,加上他的口音,极容易被误以为是他那群出国只想着撒钱猎艳的同胞。他辱骂着他丢人现眼的同胞们,对着镜子左瞧又瞧,努力和他们撇清关系。然而慢慢地心虚起来,他浮夸的衣服,疏于锻炼的身材,疑为纵欲过度的眼圈,以及阴暗的神情,活脱脱东亚中年男人的标准名片。

只是打扮问题,他自我安慰,解下了极具暴发户气质的金链子,顿时又感觉良好了。他鄙夷起刚刚遇见的洋马来,没眼光,只把他当嫖客。想他有过多少年轻漂亮的情人,床上床下花样百出地讨好他。他选择性遗忘自己为此送出去多少衣服包包珠宝,但潜意识里他知道这些讨好证明不了什么,于是他得意洋洋、恨现场没有观众不能让他讲出来地补充道,还有男人爱他呢。

他千不该万不该主动吹嘘这件事,他幻想中的观众向他追问细节,阿愉这两个字刚冒出头来,他人就耷拉了。外面正在下雨,那晚也是个雨夜,他握着阿愉温热的手,还有温热的鲜血,生死关头心神恍惚,然后阿愉说爱他,他就更恍惚了。

阿愉进了医院,他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又遇到袭击,新的小弟只顾着自己躲藏,差点把他推出去,被他先下手为强,抓着挡了子弹才死里逃生。

于是名为退隐,实为跑路,该分的分了,该卖的卖了,再留几家好店面给阿愉。然而他就像被下了咒一样,一想到阿愉,就又恍惚了,脑子乱得转不动。店面的东西和一大笔钱他都给了阿伟,让阿伟在他走之后转交,而且阿愉正在养伤,他哪天走就不要和阿愉讲了。

阿愉突然出现在机场,使得他的跑路变成了分手现场。要不是登机通道还没开,他能扭头就跑。其实阿愉没干什么,只是惨白着一张脸杵在他面前,说久哥你让我跟你吧。虽然他和别人吹嘘说要到国外去赚傻老外的钱,但实际上他就是想去过悠闲日子啊,阿愉跟他能做什么,他要是让阿愉跟过去,不就成了同意和阿愉在一起了吗。

阿愉见他不答,又说,久哥,我不会……我听话,我什么都能给你做。阿愉说着,试探着来握他行李箱的拉杆,弯下腰,却仰头小心地打量他,又像是要扶着箱子给他跪下。他吓死了,正好广播说可以登机了,他一把把阿愉推开:“回医院躺着去吧!你现在跟我能做什么!”

阿愉就是从医院跑出来的,所以很虚弱,被他一推,真的单膝跪在了地上。他闯了祸,心里更是乱成麻,阿愉的神情只在他眼前停留了一瞬,便被他匆匆抛在身后,他进机舱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看,阿愉已经站了起来,但距离太远,面目模糊成白色的一团,变成了他现在每次想起阿愉,第一个浮现的画面。

就像是传说中无脸的怪物令人恐慌一样,这个画面令他心神不定,并想把一切的坏事都与其联系起来。比如现在,外面的雨下个不停,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窗外的霓虹灯照射在水雾上,晕染成五颜六色杂乱模糊的一团,房间的上任主人连窗帘都没给他留下,他暴露在雨声和灯光里,墙上的污迹,翘起的地板,虫蛀的衣柜等等都使他心烦,便不由自主地一遍遍回想那个画面,令他感受到种不祥的征兆。

做错了吗?短暂的自我怀疑后,任因久决定不再瞎想,他哪里错了,逍遥日子在后面呢。

第二天他就以前所未有的积极态度开始新生活。他买了窗帘,把旧墙纸全部撕下来贴了新的,约人上门打新衣柜和重新铺地板。路口的酒吧贴了转让,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酒吧装修得很有品位,老板操着一口伦敦腔,衣着也很有品味,六十岁的人了,保养得像四十几岁,说要转让了酒吧,和爱人去旅游。对方这真正精致舒适的退休生活,就像被营销天才们精心设置过的广告,让他自我认知偏差,琢磨着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呆在这儿,又能泡妞还能赚钱,不能再舒坦了。

连细节都还没问,他就已经在脑中剽窃对方那似乎很受欢迎的打扮了,虽然绅士英伦风在他眼里很装逼,但这是可以做出的牺牲,然而香水就不必了。他抬手假意挥开烟圈,实际上是挥散香水的气味,他狐疑地想,这人这么爱打扮,可能也是个基佬。他昨晚因为有男人爱他而得意,多少有些好笑了。

阿愉,他想到,好心情顿时被打乱了。他泛泛地想“男的跟他表白”这件事的时候,事情很简单,该膈应就膈应,该炫耀就炫耀,然而一旦再具体为“阿愉和他表白了”,就复杂得令他心烦意乱。他赶紧打断思绪,免得又顺着想下去没完没了耗费时间,然而心烦的恶果种下了,或者说,他就是为了不心烦,来了个冲动消费。

平心而论,兑下这间酒吧是个好买卖,他只负责接手,装修员工和客人都是现成的,换在别人身上是个天大的便宜,然而到了他身上,他低估了自己招人恨的程度。

借着交钱签合同拿钥匙一气呵成的兴头,他直接杀到商场来了个大采购,照着那位魅力英伦男士的风格东拼西凑了一身名牌,被穿衣镜哄得飘飘然,错觉从此迈入精致男士行列。

谁料还没走到酒吧门口,就被打回原型。隔着街便嗅到守在门口的两个华人的熟悉气息,和来往人群格格不入,但和他倒是很相似。两个人四处打量,不时眺望不远处的公寓,正是他所住的公寓。他假装路过,根本不敢和两个人直视,怕对方一眼就会识破他的真身。

走到公寓门口,一个男人快步下楼和他擦肩而过,关门声来自他住的二楼,他的鼻子闻到男人身上的血腥味。他眼前浮现出恰巧正在他家里给他装衣柜的倒霉同胞的死相,双腿不用脑子指挥便拐弯,走到这群人看不见的街上,镇定地打了个车。司机问他去哪时,后怕突然爆发,他叫司机去机场,还神经质地反复回头,怕对方会大变活人再次出现。

他买了最早起飞的机票,上了天方才确定已经死里逃生,回过神来便发现,临近万圣节机票怎么贵,进而意识到,卡里钱不多了。他以前从不离身的金链子和金戒指,因为昨晚突然被他嫌弃像暴发户,于是今天放在了家里,现在他唯一能变现的,就是这一大堆购物袋里的衣服。

他找了家便宜宾馆,卡里的钱比他以为的还要少,他当即出门,找牌子的连锁店把东西退掉。他扯谎说老婆发脾气不准买,店员拿看贼的眼神看他,他差点以为遇到当年被他骗过的受害者。仿佛一夜回到十几年前,吃着上顿想着下顿,但眼看着治安水平上升不少,偷拐抢骗难度变大,他每天只好无所事事在宾馆里打发时间,深夜睡不着觉就和前台闲聊,编出个被女人骗光了家底的感人故事,前台大叔上上下下打量他,说有朋友的酒吧招人,你要不要去?

酒吧的酒很一般,人倒是不少,哪里好像怪怪的,但他没心情管,侍应生的衣服太傻了,紧勒着腰臀的西装,虽然他对着镜子欣赏了好一阵自己的身材,可是穿着难受,他站没站相地呆在吧台后面,没人过来时就撑在吧台上撅着屁股发呆,他在思考该找谁帮忙,偌大个世界,居然谁都信不过,只有阿愉。但和阿愉怎么说呢,你过来帮我杀几个人?

他的屁股挨了一巴掌,他的华裔雇主安东尼在对他怒目而视,咬牙倒了杯给等候的客人后,他翘班了,躲去酒吧后面巷子里抽烟。天冷了,他没钱了,新找的公寓烂透了,还要他一半的工资,他想认识些人,然而哪怕是咖啡馆小妹,除了礼貌微笑外都懒得理他。他真的想给阿愉打电话了,如果能让这些人知道,有人什么都能帮他做,哪怕是帮他杀人,该是多扬眉吐气。

然而阿愉哀求他却被他推开的表情在他的回忆里变化多端,他此时越想确定那是不变的忠诚,就越不确定。可能是哭了——他抖一抖,抖落这个念头,阿愉那么个大男人,哭什么哭。他设身处地想一想,阿愉可能觉得挺丢人,可能生他气了……他对打电话更加犹豫了。万一阿愉还在生他气怎么办,他想。

要是杀他的人是阿愉派的呢?这个念头一出,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越默念不可能,越怀疑有可能。不管怀疑是不是真的,单单是他现在要怀疑阿愉这个事实,就足以令他很恼怒了。阿愉一直那么听话,那么省心,结果憋了个大招给他,害他现在要疑神疑鬼,他本来就该带阿愉过来的,那样什么麻烦都不会有,都是阿愉好死不死要和他表白,现在搞这么复杂……

他正在出心里恶气,酒吧的后门被撞开了,两个纠缠的人影压在墙上,把他当作空气自顾自接吻。他看清是两个男人,忽然酒吧里凑在一起的男人、凑在一起的女人和凑在一起但毫无火花的男女蕴含的意义清晰起来,屁股上的巴掌像烙铁一样,耻辱地烧起来。他把烟头按灭在墙上,与之相反,他的怒气燃烧到了顶点,阿愉单膝跪在地上的表情在他的怒火中变成了怨恨,阿愉巴不得他在异国他乡落个凄惨下场。

妈的,何君愉个狗东西是扎小人咒他了吧。他恨恨地断绝了打电话服软的念头。


任因久第二天就发烧了。和阿愉扎小人咒他比起来,更有可能的是,大冬天的不穿外套在外面抽烟。但他烧得难受,总要找个人来怪,哀怨地想这下阿愉该满意了吧,阿愉救他那么多次,结果表白被他拒绝,现在他很惨,他俩扯平了。最初这样想,靠减轻负罪感就能好受不少,结果吃了几天退烧药不见好,等到咳嗽时已经拖成了肺炎,只好全天翘班去医院挂吊瓶。拿着医院账单,他一点不愧疚了,只剩抱怨,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生活要这样对自己。

临近交房租,房东三百镑都不让拖欠,威胁要赶他出去。他向安东尼要求预支工资,“这月的你已经预支过了,打碎的杯子还没扣你呢。”安东尼毫不心软,他怀疑是自己小声骂死gay时被对方听见了。“同胞哎,老乡啊,帮帮忙好吧。”他死皮赖脸,安东尼回他一句:“老乡老乡,背后一枪嘛。”

他俩用母语拉扯期间,从第一次来就盯着他屁股瞧的鬼佬詹姆斯到了吧台旁,他带着要睡大街的绝望给对方倒了杯酒后,詹姆斯亲昵问他:“久,有什么麻烦吗。”

一个可怕的想法不由自主地出现,他僵直了半天,咬牙回道:“没有。”

作为小费的硬币压着酒钱被詹姆斯一起推给了他,他接过的瞬间男人摸了下他的手指,意味深长地笑笑离开了。他把纸币扔进收银台,硬币拿在手里,边飞速思量到底要怎么办,边无意识地在台面上敲敲敲。安东尼过来恐吓敲坏了要他赔,然后又好心劝说道:“陪女人和陪男人没多大区别啦。”

他明明和别人讲的是自己被心爱女人骗走所有钱,不知怎么就被有些人听成被富婆包养然后又被抛弃,“我陪你老母,”他骂道,骂完又低声问,“唉,你认识那么多人,有没有……想找乐子的女人啊,丑一点也无所谓。”

安东尼白他一眼:”找乐子的女人比男人眼光高多了好吗!“

“我不是gay啊!”他挣扎道。

“又没要你做gay,”安东尼一脸云淡风轻,“一起吃个饭,喝喝酒,就当交个朋友,明天一觉醒来,到我这来拿50镑,就当是领到了奖金。”

下班时开始飘小雪,又湿又冷,他抖着回公寓,房东居然有耐心在门口蹲守,说一个星期再不交房租就把他东西都扔出去。他缩进被子里,梦见自己给阿愉打电话,但阿愉并没有冷嘲热讽,还送了他栋大房子,他摸着床上柔软毛毯,痛哭流涕解开裤带,对着阿愉的大鸡巴坐了下去……

他被吓醒了,黑暗中下了决心,自己脱裤子挨操和为了活命被迫挨操,那他还是选后者好了。

“请我喝杯?”第二天他问詹姆斯,三杯威士忌飞速喝下去,人都晕了,来不及思考就被詹姆斯扶出了酒吧,模糊视线中安东尼第一次在他明目张胆翘班时不仅不恼怒反而面带微笑,下一个片段就是他被扔到了床上,四肢被摆弄着脱光了衣服,一双大手捏住他的屁股,鬼佬啧啧赞叹东亚男人好皮肤漂亮屁股,他本能地反抗说别,不做了,却被猛地翻了个身,脸砸进了枕头里。屁股被扒着向外掰开,硬邦邦的东西顶进穴口,疼得他软了腿。

操他妈的何君愉,男人果然都一个样。但阿愉爱他,阿愉为了他留了一身伤疤,他一想到这个,就没那么疼了,甚至有隐约快感,令他几乎要迎合。

然而鸟语似的英语哔哔响起将他拉离了幻想,压在他身上的男人边喘边叫,什么好紧好热果然没被骗是第一次漂亮婊子操死你……吵得他心烦,酒劲便又上来了,他抓紧床单埋在枕头里,什么都不想,回忆慢慢变成空白。

第二天醒来詹姆斯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下楼发现,原来就是酒吧对街的宾馆,可以说是一条龙服务了。他回到酒吧,安东尼把钱给他,后面的不适没能让他确信昨晚的事,但钱让他相信了。

“妈的,男的倒是真不挑。”他接过钱骂道。

“心不甘情不愿被操哭的直男很有市场的。”安东尼说詹姆斯很满意,还问他什么时候再有时间。

“哭个鸡巴,喝多了。”他说。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被操过后,之后就不算什么了,“我这周要交房租,有没有人,多介绍几个。”他毫无遮掩地问道。

第二次没喝那么醉,于是吃了不肯事先准备的恶果,疼得咬着牙红了眼角,更加像是哭了,此后乖乖准备,几次就不光赚够了房租还有了剩余,他开始觉得这钱来得容易了。有人嫖过了就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他正经工作倒酒时想来玩他屁股,被他拒绝后吵着要投诉。他何苦床上床下都要侍候人,当场和安东尼提了辞职,昨晚睡来的钱当晚在酒吧花了个干净。

安东尼拉皮条抽成抽得离谱,虽然安东尼自己坚称只抽一成,但他才不信,不急着用钱的时候,他就在安东尼的酒吧和其他酒吧自己找生意,但床上依然听取了安东尼的话,保持副不死不活的直男嘴脸,省力气还能骗到一批男的强取豪夺的成就感。

偶尔有客人要玩特殊的,突然打他屁股,“操你妈!”他挣扎得要把人掀下去。最怂的那群人会赶紧哄他说加钱,加到位他就愿意陪人玩spanking,反正不留疤痕。还有的想用强,被他揍得满地找牙,他把对方钱包翻出来,钱全归自己,拿着妻儿照片或者公司名片,威胁你报警我就搞死你。混这么多年他眼睛还是毒的,经常盯有戴婚戒痕迹的客人,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然而有时也会失手,睡醒发现对方没给钱,他怀疑对有些人模狗样的男的来说,嫖娼不给钱是不是性癖的一种。于是隔天街头混混在这片转悠时,就会碰见一个装着紧身西装风骚衬衫的墨镜男人,一手搂一位女郎,问要不要一起来玩。再隔几天就会有人被堵在巷子里被拳打脚踢抢走钱包,抢来的钱任因久没兴趣,随这群混混去分,女人们是住他楼上的同行,平日里帮忙干点体力活,这时候来帮他的忙陪别人睡也不需要他出钱。

有时女人们也急着用钱,于是新的合作也应运而生,先由她们装成良家妇女在酒吧约人一夜情,上了床后他一脚踹开门,装成绿帽老公捉奸在床喊打喊杀,逼迫对方拿钱息事宁人。当然也会有意外发生,伊丽莎白这个英国大洋马,他背地里议论过为什么有男的要嫖这么人高马大的鸡,他装作对方的老公上门捉奸,不痛不痒地给了她一耳光,结果被她抡起胳膊一巴掌抽得转了个圈,结果是他堵着鼻血看伊丽莎白把诈骗变成明抢,发誓从此再不和她合作。

詹姆斯变成了他的常客,还把他介绍给了其他人,其中有位老女人,被他花言巧语骗着请他上了门,下午茶糕点倒是很精致好吃,然而搂着鸡皮样的皮肤耐心抚慰操弄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只拿到二十打车钱。他和詹姆斯还有安东尼宣布,虽然他是直男,但陪老女人打牌喝茶可以,陪睡免谈。

转眼三年就过去了,他已经很习惯了这样卖淫诈骗二合一的生活,圣诞节来临时,楼上韩国女孩莉莉说自己不做了,省吃俭用几年攒够了钱,可以继续学业了。他说每天上班赚那点钱还不如做鸡,被骂你自己不要脸爱做鸭不要代表别人,伊丽莎白进厨房闻味,说你这么好手艺干什么不找个餐馆上班。

他想起了自己买下来一天都没开业的酒吧,其实该冒险回去看看,说不定人家以为他早死了,没人要他命了。但他才不是越堕落越不要命的人,相反,他越来越惜命,卖都卖了,卖完又被人杀了,多不划算。可是他也不攒钱,有了钱就花,因为他知道他前半辈子的狗屎运到了头了,再无翻盘的可能,于是逍遥一天算一天。

吃完圣诞大餐他和莉莉上床,他和她们睡不用花钱,他压着女人年轻的肉体,可怜她们为了情分可以免费让他这种人操。他发誓自己才绝对不会顾及什么情分,詹姆斯在他生日时送他条项链,依然被他拒绝免单。其实被操后面很爽,对肾虚的中年来说比用前面爽,但心里不爽,所以他偶尔要行使一下带把儿的职权。

和往常一样,他和莉莉做完后,下楼抽烟透气,想到明天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有点伤感,但既然他刚刚才鄙夷过他们那点情分,这伤感就可笑了。他嘲弄地想自己真是个混蛋,脖子上挂着的项链也提醒他这一点,但过了今夜,他还是不会心软,妈的,什么情分,谁对他的情分大过阿愉,他对阿愉,可是更加的铁石心肠。

他很久不想起阿愉了。以前经常会想。家家都在过圣诞、行人少得可怜的这个安静夜晚,他又回忆起了阿愉雨夜的表白,机场的哀求,被他推开后的神情,和最后模糊的身影,他吸吸鼻子,忧愁地想,真是报应啊。

伴着他的感叹,一个高大的男人牵着位精致优雅的女士走过,他作为风俗从业者的眼睛习惯性地盯男人手指,本能地判断潜在客户,他和男人对视的一瞬间,忧愁戛然而止。烟头从他指尖垂直下落,他转身撒腿就跑。

那双眼睛,即使变得冷酷阴沉,他也能一眼认出来,而那双眼睛的主人,哪怕他化成了灰,也能把他一眼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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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3 20:36:04 | 显示全部楼层
任因久拼了老命才甩脱阿愉那两条长腿。清醒下来他后悔了,跑什么,就该当作偶遇,随便打声招呼,阿愉又不会想到别处去。三年前他慌里慌张跑掉是怕阿愉纠缠他,现在阿愉挽着别人呢,能出什么麻烦。

但像心里生了根刺,一旦确认阿愉有了别人,立刻扎着难受。汗消了他开始冷,下楼抽烟没穿大衣,现在在阴冷寒冬里从头凉到脚,他就更难受了。花着他留的钱养女人,妈的,早知道什么都不留,他默默咒骂阿愉,刻意地盘算从阿愉身上捞点钱回来,就和平时白日做梦再中个彩票做亿万富翁一样,脑子里想得起劲,然而实际上连彩票都不会去买。他一边瞎编怎么从阿愉身上捞钱,一边计划明天给伊丽莎白打电话,让她把自己钱包带出来,他要找地方躲阿愉一段时间了。他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阿愉会找他的,哪怕他瞎编的故事里阿愉已经和那个女人结婚了。

但他不知道,阿愉当天晚上就把整个公寓上下五层的房门都敲了个遍。

阿愉在住户的咒骂和冷眼中一层层扫荡,女伴抛下他走了他没意识到,五层已经是最后一层了他也没意识到,如果当晚伊丽莎白她们不在,他可能真的可以找到不存在的楼梯去到不存在的六层七层八层,去找寻一个在别人眼里早就不存在了的人。

找麻烦的男人见得多了,本来伊丽莎白和莉莉以为轻轻松松就能打发走,谁料到门外的男人神情可怕到令她俩做贼心虚,匆匆说一句不清楚便要关门。一只胳膊从链条锁的缝隙中伸进来阻止,两人大惊,用力推门要将人手逼出去,男人却仿佛没有知觉一样,不管被狠狠夹住的手臂,一脚踹开了门,链条和连接处的木屑一并飞了起来,莉莉的手腕被扑进来的男人握住,能吵醒整栋楼的尖叫响起,那夜邻居们在尖叫声中,还听见了野兽般的阵阵咆哮。

想起任因久的斑斑劣迹,在莉莉的叫声中,伊丽萨白翻腾钱包,高喊“他欠你多少钱我先给你我先给你”。两个女人的惊恐让阿愉迷乱,他不敢放手,怕一放手两个人就如轻烟一样消散了,他苦苦哀求“让我见他一面我就想见他一面”,他不仅自以为是在哀求,他也没意识到自己又说回粤语了,对方根本听不懂。她们的无动于衷令他困惑无助,他就要给她们跪下了。他就该跪下的,他怎样也不该让任因久抛下他的,任因久死了,他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眼眶一热,却把自己惊得愣怔。他以为他不会再哭了,他已经哭得够多了。

两个女人只看到对方嘶吼着她们听不懂的话然后突然红了眼圈,如同坏了的机器一样没了声音没了动作,伊丽莎白赶紧上前把莉莉从男人手上抢了下来,惊魂未定的两人对视一眼,直觉告诉她们这次的麻烦不是她们能管的事,伊丽莎白把刚刚掏出来的钱一把又塞回了钱包,另外抽出安东尼酒吧的卡片,拍在了桌子上:“Here!”天知道任因久都干了些什么,自生自灭去吧。

来不及后悔,卡片被男人抢在了手里,轻飘飘的一张纸,千钧重一般压得对方要喘不过气来,捧着卡片像捧着自己的命,轻轻地仿佛怕惊动了谁一样退了出去。

任因久在无家可归者聚集的破败旅馆安然入睡的同时,同样是无家可归者聚集的安东尼酒吧迎来了不速之客。

“任因久在哪?”

面对蹩脚普通话,安东尼的眼皮抬一抬又落下,圣诞节生意差,来的客人都孤零零气氛又颓丧,搞得他连拉皮条的心情都没有,再说了,任因久才不接这种客人,鬼知道是惹了什么麻烦被找上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恹恹拿广东话回道:“不认识。”

领口被扼住,他差点被拖出吧台外面,“在哪?”男人说普通话时,磕磕绊绊还有些羞涩,此时换回粤语质问,并没用多大音量,但那种娴熟的冷酷令他顿感大事不妙。他一边内心咒骂任因久,一边假装不耐烦:“说了不认识!”

一拳过来,他后槽牙都松了。桩桩见不得人的勾当在脑子里溜了个圈,他没法确认任因久惹的事会不会把他卷进去,只能咬死不认。“我报警啦!“他叫嚣道。

男人站在酒吧昏黄的灯光里盯着他,一双眼睛像是燃着团怒火,又像是含着团水雾,把他看得胆战心惊。任因久搞什么鬼,平时绝不接自己打不过的客人,结果转头就招惹了个阎王,安东尼叫苦不迭。正在犹豫,做会计师的四眼亨利畏畏缩缩地凑了过来,“……发生什么了……”亨利本来就缺乏日照的白脸白得发灰了,哆嗦着问,“是不是……是不是他过病给你了?”

傻逼,安东尼心里骂道,但又为自己松了口气,男人有了新目标不会再逼问他了,他放松地捂着后槽牙瘫在了地上。

“你知道他在哪?”男人问亨利。

“要是不在家……可能在常去的旅馆……”亨利吞吞吐吐地报了几家宾馆名,见对方转身就走,小跑跟了上去,哭唧唧地絮叨:“他是不是病了……我带套了……但他是不是……”

垃圾桶遭撞击的铁皮巨响从门外传来,酒吧里的人跑出去看热闹,眼镜破碎的亨利被抬了回来,“他打我……”亨利哭着说,也不知道是哭自己挨打,还是哭自己可能得了病,反正哭了个一塌糊涂,给这个本来又无聊又冷清的圣诞节添了不少热闹。


在酒吧时,他只是很讨厌那里,昏暗的灯光,有种不洁的气息,那个男人说什么病,什么安全套时,他心急如焚,听了个一知半解,却心烦得要动用暴力。现在站在这破败脏污的宾馆楼下,刚刚见到的听到的一切联系起来,描述出个他不敢置信,却又已经怀疑过的事实。

任因久要是过得好,哪会在他面前逃跑。任因久会摆出那无辜的茫然表情,说你来干什么?还会不解地问,我不是留铺子给你了吗;然后大度地说你需要什么,多少钱我给你。任因久不会直接和他说,你对我没用了,只会躲着他,拿钱打发他,避无可避的时候,也不过就是推他一下。

可那一下就是让他无法释怀,他爱任因久啊。他那时是受了伤,不清楚最后可以恢复几成,但他不会比阿伟更没用,不会比阿叶更没用,任因久四处和人讲自己在英国置办了个庄园,几百年历史了还有酒窖,末落贵族投资失败急需用钱让他捡了大便宜。任因久问阿伟要不要过去开展海外业务,顺便帮他打理法律事务,问阿叶对养马有没有兴趣,去帮他搞个马场。任因久问了一大堆的人,他们来医院看他时一边和他炫耀一边嫌弃,阿伟嫌任因久难伺候,阿叶怕马怕得要死,所有的人,大大小小的原因,最后归结成一句得意的谁要去。

他嫉恨他们得意的拒绝,但又隐秘地欣喜,在受挫的任因久面前,他的爱意可以多一分重量。他等着任因久来看他,但他不奢望,也舍不得任因久恳请他跟去,他只想要任因久对他的请求说好。他在医院里止痛剂打得昏了头了,笃定了任因久说好,甚至偶尔,他期盼起了异国他乡和任因久两个人的相处,他将那从没见过的庄园想象成了自己家的布置,他的伤口幻想着将来有一天会被任因久的手抚摸,于是疼痛让位给了战栗的满足。

所以在他被推开后,回医院换药,见惯了的脓血在他眼里前所未有的脏污,他觉得自己像条生了蛆虫还要和人亲近的狗,被人一棍子打在身上。当然,那是他最沮丧时的想法,他没那么狼狈,任因久也没用棍子赶他,于是有时他想,干什么不死皮赖脸一点呢,跪在地上拽住任因久裤脚不让他走,或者干脆现在就跑到英国去,蹲在门口让任因久收留他。阻止他的,他也说不清是自尊,还是怕任因久真的拿棍子赶他,每一次他无法忍受被抛下,迫切想要付诸行动时,被任因久驱赶的噩梦便总会遏制住他的冲动。

在他的噩梦里,还有江湖上众人的传说里,任因久的庄园越来越巨大,有高尔夫球场,有马场,有银行那样的保险门,还有安保公司,衬托得任因久也越来越高不可攀。要是和以前一样就好了,任因久当大佬,也就那样,被人砍还不是要他护着逃跑,然而,他现在这样回想,可在当时,他还不是忍了多少年都不敢和任因久表白。于是不可避免的,就像他暗恋时那样,他偷偷想,任因久要就是个普通人就好了。

当年,夜里这么想,一见到任因久,顿时羞愧,如此念头止步于深夜。然而见不到任因久,被抛弃让他自我厌弃,他越贬损自己,对任因久的念头就越恶毒。任因久要是缺钱就好了,他有钱可以给任因久……任因久要还是拒绝,那就让任因久流落街头好了,流浪的人就没资格嫌弃流浪狗了……如果还……那就饿的半死,被人打,浑身脏兮兮的,连狗都不如……然而拒绝的神情就像是焊死在了他的幻想里,不管任因久怎么变化,这副神情始终带在脸上,把他推开。

他战栗起来,整个胸腔都冻住,血液冻成了冰凌,鲜血汩汩流出,冷到极点也就狂热到极点,任因久,他一字一划地刻画这个名字,他以为刻画出来,就从他心里空出来了,结果却是又一刀刀刻在了他心里,比之前还要深,他真恨不得把心挖出来,任因久,他怎么不去……

任因久死了。我从来没有咒久哥死过!两个声音同时在他心底响起,他头晕目眩,忽然弄不清自己在哪了。他正站在一条肮脏小巷里,被冰冷湿润的墙壁包围着,巷子深处堆着垃圾,袋子的响动声或许是风或许是啮齿动物。他作呕地快步走出来,拢紧大衣生怕蹭到墙,他如今很厌恶污秽,但这样胃里翻江倒海的厌恶,让他担心自己是又犯病了。

喝了哭哭了吐吐了再喝的循环往复后,他经常整夜整夜站在任因久交往女人们的楼下,白天对他来说仿佛消失了,只留下黑夜,同时,他无法忍受身上被弄脏,哪怕他在家里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出门也一定要打理得干干净净,他割伤了手,在伤疤脱落前他便一直躲在家里不出门,他不要破破烂烂地出现在久哥面前。

他在JoJo家楼下守了半个月,把JoJo吓得报了警,叶警官和他讲,任先生的死怎么也和JoJo扯不上联系吧。他这才发现他这几个月的疯狂,他多希望任因久没有死,多希望还和以前一样,任因久什么都不知道,放心让他陪着去任何地方。任因久一旦知道了,就把他丢掉了,他一想到这,就绵长的痛苦,持续不断无法奢求减轻,痛得更厉害或许还能比这样绵延不绝更舒服些,于是他想到任因久因为没他保护所以死掉了,揪心的疼痛中便有了一丝快意。可他又恐惧于快意,我没咒过他死,他为自己辩驳,可他的辩驳太绝望了,接下来就又是酒精和大脑混乱的周而复始。

他混乱的终结是在任因久死掉的公寓里,杀手死前向他坦白了地址。他轻轻地开门,仿佛里面还住着人,事实上,只有地上的一滩干涸血迹。公寓不算破败,但很空荡,他坐在血迹边,猜测发生了什么。有些人可能清楚来龙去脉,他们说接到过任因久的电话,收到过任因久的礼物,然后他们雇人来杀了任因久,或者在任因久死后迅速将其遗忘。只有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被任因久彻底地隔绝了,他是没用的工具,甚至,哪怕任因久用得上,也不要用。

任因久走的时候肯定有很多钱,很多很多钱,最后住到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剧变。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遇到这么大事,也不找他,可能找了别人,但就是不找他。任因久拒绝的脸孔再次浮现在他眼前,但在死亡面前,他没有更好的诅咒了,他只好厌倦地对着地上的血迹,说活该。

就让任因久继续死着吧,他就当任因久死了吧,那样他最多只会说句活该,不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但他却坚决地站在了路边,紧紧盯着任因久住的宾馆门口,站到天亮还不够,一直快到中午,在他几乎确信昨晚是他又发病了的时候,任因久从楼里冒了出来。在他看见活生生的任因久的那一刻,不管他曾经想过什么,昨夜想过什么,以及将来他会想什么,至少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他跑累了,睡得无比安稳,醒过来觉得昨晚像做梦。虽然知道不是做梦,但阳光这么好,他还是决定先去吃饭再想别的。

他快快乐乐地下楼,刚到街上阿愉就冲他走了过来。他没地方跑,刚睡醒浑身懒散也不想跑,以前阿愉经常来接他办事的惯性让他错觉不必要跑,就这么让阿愉走到了身边。

“久哥你……吃饭吗。”阿愉问。

“行啊。”他说,一时间真的忘了今夕何夕,要不是阿愉脱了大衣给他,他自我感觉良好极了。干,自己的廉价西装,一点都不挡风,他不客气地披了阿愉的大衣,坦然地想,阿愉也就只能看出自己混得不好,他又没挂卖屁股的牌子,怕什么。

阿愉坐在他对面,神色复杂,他努力视而不见。几年没见了吗,正常。然而面对满满一桌子菜,他不由自主地暗自嘲笑,阿愉和很多人一样,总把站街等同于吃不饱,妈的要是吃不饱他早就改行干别的去了。他觉得这家的鸡块都赶不上他昨天自己做的,但高档餐厅,不吃白不吃,他边吃边打量,阿愉肯定是按着价格选了个最贵的,职业素养让他计算一餐能顶他多少夜,算完之后,吃饱了他也要歇一会儿再吃点,阿愉请客不吃个够,他这辈子再也吃不起。最重要的,他以为自己停不下嘴,阿愉就开不了口。

“他们说你死了。”阿愉还是说。

果然他请的木匠被杀了,他庆幸自己福大命大死里逃生,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后怕,和此后经历的辛酸突然涌上心头,他差点和阿愉一股脑诉苦,然而,他怕阿愉问他那个问题,只好闭上嘴,一肚子话憋得他难受,从中挤出一句敷衍:”哦,搞错了吧。“

听他只是这样回答,阿愉的脸色沉了沉,他当然知道这样的回答不够,他要讲个故事,讲个他沦落至此的故事。惯用的被女人骗了的故事百分百不行,但哪怕不涉及女人,每个故事,都有一个致命破绽无法弥补,就是阿愉会问他的那个问题……

“你不是有个庄园吗,久哥。”阿愉冷冰冰地问,让他觉得陌生,久哥这个称呼,都像是和他刚才的回答一样的敷衍。但是,阿愉说出来的话,荒唐得他几乎笑出来,当然是他吹的啊,他跑路都跑路了,跑之前还不是有多大牛吹多大,反正大家都会打个对折来听,谁会信啊。可阿愉毫不怀疑地来质问他,他荒唐的处境里遇上荒唐的问题,他如果说都是玩笑,这样的回答就也像是荒唐至极。

气氛太尴尬了,他尴尬到不自觉转到了英语:“something……happened……”

他这就算回答结束了。他有很多谎言,但对着阿愉,总是讲不出来,所以只留下很多沉默。

阿愉看了他半晌,露出个仿佛是轻蔑的表情,向服务生要了笔,当场写了支票给他。他娴熟地换算了一下,够买他后半辈子了,他想都没想,阿愉刚推过来就推了回去:“不要你钱。”

阿愉的神情又冷了下来,撕掉支票,在他匆忙吃完饭前没再说话。“我送你回去。”餐厅门口他要还大衣,阿愉说,却立刻侧过头不再看他,脸颊抽动嘴角浮现出厌恶的印痕。操,衣服的确一看就很贵,但他又不是裸着穿,嫌什么嫌。他闷头走回了住所,在楼下脱了大衣扔给阿愉,回屋后往外一看,人已经不见了,他在屋子里呆不下去,穿上自己的外套去了安东尼酒吧。

鼻青脸肿的安东尼在慢吞吞地擦柜台,鼻青脸肿的亨利半死不活地瘫在座位上,所有人见他进来,都盯着他上下打量,好像他好好地出现在这里是很不可理喻的事情。

“你上次去医院是什么时候?”亨利扑过来,被他一把推开。“你惹什么麻烦了。”安东尼嫌弃地问他,把亨利“检查没检查有没有问题”的絮叨当耳旁风,可他听得心烦,没回答安东尼,反而高声骂道:“谁他妈和他说我在那家旅馆的!”

亨利安静了几秒钟,然后又泪汪汪地讲起来:“我以为你过病给他了……所以你没事对不对,那他那么生气干什么……他打我……”

亨利眼泪要流出来了,不知道是得知自己没事的欣喜,还是委屈自己挨了打,他火冒三丈,一脚踹在了男人肚子上:“他怎么没打死你!”

那一瞬间他还恍惚自己和以前一样想让阿愉打死谁就打死谁,现实让他泄了气,他早就猜到阿愉知道了,但现在确认了,阿愉的那些反应,就再没有幻想的空间。阿愉不会再见他了吧,也挺好,阿愉没挑明,就还算好聚好散,他给自己倒了杯酒,这么想着,刚有些振作,又想和阿愉不会再见面了,顿时又难受得紧,他给自己的难受找了个理由:早知道把钱拿着了,那么大笔钱啊,再也拿不到了,可不是该难受。

现在他要赚房租了,和往常一样,他打电话给詹姆斯,一开口对面就明白,报出旅馆名,说晚上九点过去。晚上九点还有七八个小时呢,今天的时间过得格外的慢,他喝得有些醉了,才过去一个多小时。他去电影院随便买了几张票,看一会儿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再看一会儿,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去吃晚饭,一出电影院就打了个哆嗦,让他不由得想念阿愉的大衣,比他的暖多了。

他先去开了房准备好,詹姆斯来的时候热脸贴了他的冷屁股,但嫖娼还有什么高要求,和以往一样,戴了套就往里进,硬起来后没插几下,突然一声巨响房门就开了,他正埋枕头里,转过头时詹姆斯已经趴在了地上。詹姆斯一句咒骂还没讲完,皮鞋咚得踢在了胸口,吓得他赶紧去救命。其实他的反应就和正在开店突然老主顾被按在地上打的店主一样,然而在阿愉眼里,任因久拦住自己去扶地上的男人,两个人赤条条贴在一起,意义可太不一样了。

他拎着任因久的手腕把人扔回了床上,另一个男人爬起来往外逃命,任因久大喊衣服衣服,男人从椅子上抱起一团衣服裤子落荒而逃。门关上,只剩他们两个人,对视一眼,他慌忙转身,背对赤裸的任因久,他的脸烧起来,仿佛卖淫的是他一般。总是这样,他自暴自弃地想,不管任因久怎样,他在任因久面前,总是不知所措。

“衣服。”任因久说道,他拿过任因久的衣服,背对着递过去,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从身后传来。他从前面对任因久展露的身体,想碰,但连动都不敢动,他不是没机会,抛开任因久根本抵抗不了他用强不提,还有那些醉酒的时候,任因久甚至不会知道。然而不行,他舍不得,结果,他连碰都舍不得碰的身体,现在拿来卖,随随便便就能操个痛快。他隐秘地希望他能看见具消瘦病态的肉体,给这些事找个不得已的理由,但是妈的,任因久一点没瘦,只是穿着更加贴合腰身的衣服,腰更细屁股更翘,头发留长了些搭在额前,原本显得阴鸷的暗红眼圈眼角,现在一股骚浪的淫靡。

然而,在他面前,任因久就和以前一样,敷衍,无所谓,不需要解释。没有要命令他做的事,任因久就懒得和他讲话,吃他花钱的贵的要死的东西,理所当然。一个婊子这么对他,他该觉得恶心,可当这个人是任因久,他恶心的是他自己。他要拿出施舍的姿态给钱,然而他心里却在祈求任因久收下。

果然任因久像对脏东西一样,指尖按着就给他推了回来。厌恶再一次在胃里翻涌,最绝望的是,任因久还他衣服时,他的第一反应仍然是舍不得任因久受冻。

给自己留点尊严吧,就当任因久死了,你本来已经正常了。他反复对自己说,然而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跟踪任因久,他看着任因久在寒风里打哆嗦,看他到旅店开房像和回家一样娴熟,他心里在疼,当有男人走进去时,化作了暴怒。

“你来干什么!”任因久训斥道,他打了个哆嗦,感觉就像被主人呵斥了的狗。但是,应该是这样的,他就该像狗一样守着久哥的,那个男人,那样将任因久按在身下,不应该的,他不会那么做的……心痛和悔恨模糊了他的眼睛,他转过身,在任因久的目光放在他身上的那一刻缴械投降,他的尊严不值一提。

“久哥……”他跪在了地上,就像他在机场时该做的那样。他握住了任因久廉价单薄西裤的裤脚,哀求道:“让我照顾你吧久哥……我会对你好的……你知道我会的……”

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任因久最害怕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找我啊久哥,你知道我爱你……”

“你爱我干什么啊!你爱我我就得感恩戴德吗?别搞得像救风尘一样好吧!我死活和你没关系你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任因久吓得活蹦乱跳,恨不得房间有窗户能供他蹦出去,炸毛的任因久一口气还没吼完,整个人被掀翻在床。阿愉一把撕裂了裤子,任因久字字惹他发疯,死活没关系,好好过日子,他多希望自己能这样,他多希望自己别那么下贱,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可就在刚才,面对个婊子,他还是下贱到了极点。

他恨极了,也不知是骂任因久还是骂自己:“给脸不要脸!”任因久屁股里的润滑剂让他的手指轻而易举伸了进去,嘲笑着他都这时候了居然还没忘了做扩张,他不顾任因久的挣扎,挺身操进去,用力甩了任因久屁股一巴掌:“不是要卖吗?卖啊!”

任因久从来没这么狼狈过,“给脸不要脸”这句话直戳他肺管子,他差点哭出来。他要是混得不好去找阿愉,可不就是承认当年逃跑是给脸不要脸,那他能怎么办,乖乖认错吗,更要命的是他知道阿愉爱他,阿愉会对他好,他就更得报答点好东西给阿愉了,但他没有。他干脆巴望着阿愉不爱他,没有爱就好办多了,结果阿愉当真骂他,和嫖客一样操他,他又受不了了。

他这才发现他一直依仗着阿愉的爱过活,随便别人怎么搞他怎么看他,反正这世上有个人会好好对他。现在这温存幻想被粉碎了,但他就像还能挽救一下似的,拼命挣扎,他和被按住的猫一样,一面叫唤一面手指甲在床头布面上乱抓,仿佛这样就能勾住救命物逃出去。然后他的脑袋被按进了枕头里,他要气死了,想起第一次被人按着操的时候,幻想是阿愉在操他,结果男的都他妈是一个样!不是嫖吗,他就当是被嫖了!对方射到他的体内后,他头也不抬,伸出手:“给钱!”

阿愉说是嫖,操完后发现自己幻想过无数次的第一次,也就不过如此,这么简单就完成了,他因为失落而愤怒,恨自己没早这么干,让那么多人抢了先,早干了,任因久就是他一个人的婊子,只给他嫖。所以任因久真和他要钱,让他落个和别的嫖客一样的待遇时,他手都哆嗦了,钱包里的东西七零八落地往出掉,最后他连钱包一起甩在了任因久脑袋上,纸钞硬币连着钱夹把任因久埋了。他扑上去又干了一次,任因久还是杀猪一样尖叫挣扎,被他拖着胯往阴茎上撞。可能是叫缺氧了,也可能是被他死死按着一口气上不来,任因久忽然安静了,昏了过去。

可怜那一瞬间他妄想着:久哥是愿意了吗?

然后他整个人都垮了,支撑他的怒火跑了个无影无踪,他被独自留下,无声无息地悲伤起来。他不是和嫖客一样,他连嫖客都不如,他趴在任因久身上,亲吻舔舐着,忽然就像狗对着死去以久的主人那样,咬了下去,他尝到活人热烈的鲜血味道,呜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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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3 20:36:58 | 显示全部楼层
任因久在旅店的床上醒来,嗓子疼,肩膀也疼,一摸一圈牙印。他什么时候吃过这亏,大清早的憋了一肚子气,然而又想不出出气的方法。正巧阿愉进来,将早餐放在床头,冷着脸看他,他见阿愉这副摸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剌剌伸手:”钱呢!“

阿愉摸出几张零钱,居高临下地递给他,然后又抽走了一张:“早餐钱。”

“谁要吃这个!”他把袋子扔向远方垃圾桶。他以为是三明治汉堡之类的,没料到里面是汤,袋子飞到半空,汤碗的盖子松了,一袋子汤水轰然落地,溅到阿愉看起来就很贵的大衣上。阿愉怒视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很怕人,他以为要挨打,但阿愉弯腰,从放在地上被灌了汤水的纸袋里拎出条裤子,扔给了他:”你死了算了!“

阿愉摔门离去,他呆坐半晌,去浴室洗澡洗裤子,吹风机吹到半干便没了耐心,穿上赶紧离开这个鸡飞狗跳之地。但路过地上的狼藉时,他留意到是碗番茄牛腩汤,附近全是快餐店,不知道阿愉去哪买的。他多少有些后悔,但是,昨晚那么对他,指望他有什么好脸色。

他去安东尼酒吧打发时间,安东尼得知了詹姆斯也被打的消息,将他扫地出门。他去找伊丽莎白,伊丽莎白隔着链锁让他把自己的麻烦解决好。没事可干,他只好回家,屋子没有装空调,在这样阴雨绵绵的冬日和外面差不多冷,他裹着棉睡衣给自己煮饭,堵了的下水道缓慢地向下渗水,食物残渣在水池里飘荡着。他的袖子被水打湿了,湿冷得难受,坐在桌子旁吃东西,脚腕也冷得难受,他端着盘子躺进了被子里,盘子没放稳,翻在了床上,

他今天格外沮丧。阿愉恨他,就好像把他的心挖空了一块,摧毁了他没心没肺混日子的笃定。他不由得想,昨天阿愉说要照顾他时,答应就好了,他这个境况,任谁都会认为他该答应吧。

但就算他答应了,暂时是个欢喜结局,时间一长,阿愉说不定哪天爱着爱着觉得不值了,拿着当初对他的恩情怨怼他。现在好了,省略中间步骤,直接快进到恨他。他告诉自己应该庆幸省了中间拉扯的心力,拿这个时间做些更重要的事情,比如很多人都以为他死了,其中是不是也包括杀手的幕后主使,他要攒出机票钱回他的房子和酒吧看看,把酒吧盘活,既然谁也指望不上,不想后半辈子都卖屁股就要靠自己。

他去了另外的酒吧。然而说是攒钱,他却只是喝酒,中途过来几个人搭讪,他没心情,都推了。心里隐秘的地方他一直在等什么,直到晚上,这隐秘的等待逐渐被他意识到,他觉得自己无聊极了。下一个人来搭讪,他都没怎么细看对方,把杯里的酒喝完,拉过对方就走。他在人身上一搭,才发现这是只矮冬瓜,但无所谓谁了,反正今晚他不想回公寓一个人听凄风苦雨。

他带着醉意砸进了宾馆的床上,枕头里有股霉味加烟臭味,男人带着套插进来,短小的玩意他醉醺醺的错当成了手指。捅弄了一阵,见他如同一只死狗,男人喝令他殷勤点,他头也不抬地骂“操你妈”,屁股上挨了几巴掌。他是喝多了,硬是到对方射在套里才反应过来自己挨打了。他起来一巴掌把人扇翻在地,猥琐男人胆子全无,被他踢了好几脚抢走钱包也只敢哭,他把钱包塞进自己兜里,关门离开。

没走两步,隔壁的门开了,高大的身影闪出来,将他拖进了屋里。对方握住他手臂的瞬间,他就反应过来是阿愉,卸了挣扎的力道被甩得坐在了床上。“一天不卖都难受?"阿愉骂他。

操他妈何君愉,就看着他被人嫖!什么后悔什么等待都被他抛在脑后了,他理直气壮:”赚钱怎么了!“

阿愉拿出钱夹,摸了几大张扔给他,他不等钞票飘到地上,起身便走:“不卖给你。”

阿愉一把又把他推回了床上:“婊子装什么装!”

“婊子怎么了!婊子也有权挑客人!”他梗着脖子喊,但阿愉已经压上来在解他的裤子了,他象征性地挣扎,而阿愉认真地压制着他,还说着”你报警啊“的反派台词。前黑帮老大和他保镖没在英属殖民地因为扫黑除恶进局子,在英国本土因为嫖娼和被嫖进了局子,他非常想笑,而且一个人笑不过瘾,此时很想和另一个当事人一起分享好笑之处。然而他刚放松了心情,阿愉猛地插了进来,梅开二度,他气死了,居然这么栽了两次。

阿愉那玩意像牲口一样粗长,痛得他酒醒了一半。人也像个牲口一样,他的心思全不懂,就知道操。他带着剩下的几分醉意,怨念地瞪视阿愉,企图让阿愉看出他的委屈,然后……

然后他挨了一记耳光。“别这么看我!”阿愉低吼道。他怎么看了?他又惊又怒,再次看向阿愉,马上就迎来了又一记耳光,他脑袋差点没被扇到后面去,他人都懵了,干脆紧闭上了眼睛。阿愉又叫他睁眼睛,他人又不傻,打死不睁,但他又怕再被打,捂着脸喊“别打了别打了”。

他被翻了个个,跪趴着被重新后入,阿愉的手放在他的屁股上摩挲,半晌他想起刚刚那男人就是打在这里,刚被按着操完,又被按着操,但至少别是阿愉这么对他啊。他还在寻找话语向阿愉示弱,屁股代替他的脸,挨起了巴掌。

清脆的响声嘲笑着他想阿愉对他好点的念头,他挣扎起来,结果被反铐住双手边操边抽。“别人打可以,我就不行?”阿愉斥责道,他想别人要这么打钱包就没了,我能拿你怎么办?而且阿愉和别人不同,阿愉的巴掌要打烂他的屁股了。他的屁股火烧一样疼,逐渐发热发胀,巴掌打上去的声音都沉闷起来,他的后穴却不争气地用力收缩,紧紧地含着阿愉的鸡巴,快感也像火烧似的折磨着他。

“别人操你时你就这么装死?”阿愉又质问道,他想对啊要不然呢?但阿愉已经命令他:“起来,自己动!”

他不动,阿愉这次瞄准了他的命根子,巴掌抽在他的囊袋上,他硬起来的阴茎疼软了。“你再装我就抽烂它!让你真做个婊子只能被人操!”阿愉的巴掌接二连三地落下来,他疼得受不了,哼哼唧唧撑起身体扭腰摇屁股,但阿愉又嫌他叫得难听,问是不是因为没操他喉咙所以才不会叫。

干他要是被人艹喉咙他就不活了,于是学着看过的AV,扯着嗓子干巴巴叫好大不要了要被操死了,叫到后来,是真情实感,阿愉握着他的腰使劲操,又不让他射,他头晕目眩,什么羞耻都忘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叫要死了祖宗轻点,阿愉呼吸粗重,俯下身。压在他的背上,玩着他的乳头继续操,他乳尖爽得挺起来,被操这么多次也没爽成这样过,迷乱中他福至心灵,大喊“阿愉饶命我错了再也不找别人了只给你操求求你了”。他肩膀上又被啃了一口,阿愉咬着他,射了进来,精液灌进后穴,他打了个激灵,头一回被人操射了出来。

高潮过后,灵光和快感一起消散了,他愤愤然哼道:“不带套,你也不嫌脏。”

下一秒,本来还拥着他的阿愉把他拖到了浴室,他在阿愉动手前已经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拼命往外跑,结果还是被按在了浴缸里,上半身与旅店肮脏浴缸底部亲密接触,肚子担在浴缸边缘,屁股高高撅起,一双大手掰开他红肿的臀瓣,水灌了进来,很快就鼓胀得无法忍受。

阿愉让他进淋浴间,他坚持了几秒钟,见阿愉没有移开视线的打算,豁出去脸面蹲下来,排出了肚子里的水。肚子刚瘪下去,阿愉就拖他出来,他仿效拒绝洗澡的狗,两手抓住门框拒绝去浴缸边上,于是他挨了今晚第三个耳光,在耳光的力量下不由松手向后倒去,阿愉趁机将他拽了出来。

“你以为我不嫌你脏!”阿愉说道。

同为有处女情结的男人,他一时竟觉得理亏,由着阿愉灌了排排了再灌好几次,他终于没力气了,他跪坐在地上保护着屁股,抓着阿愉的裤脚求饶:“别人都带套的啊……就你可以不带……”

阿愉终于停手,拉着一团烂泥的他出门上出租车,他俩分割后座两端,他偷偷瞥过去,阿愉呆坐着,车窗外路灯闪过,阿愉通红的眼角和晶莹的眼珠闪现。真不知道今晚是谁挨了打又挨了操,他默默抱怨着,可心里对阿愉居然有点怜惜。他赶紧提醒自己明早不管阿愉做什么,都不要心软,然而,就和从前阿愉在他身边一样,他困了,放心地慢慢地就睡着了。


“你把我灌坏了,肚子疼。”任因久赖在床上对他讲。他拉开窗帘,高层房间楼前没有其他建筑遮挡,阳光直射进来,将宽敞大床笼罩在一片明亮里,窗外往近看车水马龙,往远看郁郁葱葱。然而任因久就和躺在破旧小旅馆没什么不同,气哼哼抱怨,甚至还嫌光线太亮,往滚成一堆的被子里又缩了缩。

“你冰啤酒喝多了。”他冷淡回道。

任因久从被子里冒出头来,斜睨他:“你跟踪我,看我被别人操,变态啊你。“

他看着任因久赖在酒吧喝酒扯淡,然后和人勾肩搭背去宾馆开房,在这样的生活中混得如鱼得水,他想就当任因久死了算了,自甘下贱的东西不值得他惦念。然而他呆在任因久房间的隔壁,要发疯,半醉的任因久快快乐乐从他门口经过时,他手比脑子快,将人掳进了房内。然后事情变得很简单,他不好受,任因久就也别想好受;任因久和谁睡都无所谓就是不想和他睡,那他就逼着任因久和他睡。来软的,任因久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那就来硬的,让任因久只能有他。

他朝任因久走过去,任因久赶紧埋回被子里:“大清早的,别打!”他没想动手,让任因久不好受的方式很多,他拽住被任因久压在身下的被子用力一拉,裹在里面的任因久赤裸着滚出来,他躺在床上,贴近任因久,捂住了任因久的肚子。

果然,任因久不乐意,毛毛虫一样在他怀里翻腾,被他掐在大腿根上,老实了。早就该这么干了,任因久吃多了冰的就肚子疼,然而到了夏天喝完一打冰啤酒还要去吃冰淇淋,疼得瘫在车后座,人又醉,下车要他半扶半抱。他恨不得将人直接抱到床上,抱在怀里揉搓,可他舍不得。舍不得的后果,就是给任因久留杯热水,让人自己熬过去。就像他舍不得勉强任因久,结果任因久最后去卖屁股。

任因久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他的手放在任因久肚子上,没有情欲色彩,两个人接触的皮肤很快就温暖地热起来,阳光这时候也照到了床上,他看着任因久侧脸染上的金边,短暂地假装中间这些年不存在,他只是在最初想这么做的时候,就这样做成了。

任因久动了动,短暂的平静这样简单就被破坏了。他总要自欺欺人,就好像任因久在性事中说只给他操,他都会短暂地当真,满足得要哭出来,恨不得把任因久揉进骨血里。而他的自欺又总是很轻易地就被打破,让他厌恶自己的容易受骗。

他只能让任因久不好过,假意自己没被欺骗过,始终占据上风。“差不多了吧,”他说,拿开了手,被子也掀开,剥夺暖意,“做饭去。”

任因久抓了酒店的睡袍,系好腰带,骂骂咧咧地去套房的厨房做早餐。他也饿了,饭总是要做的,一人份两人份没差别,所以他其实没什么不满。而且以往每次受凉后肚子转了筋似的疼,被捂了一会儿就神奇地好了,他甚至可以说是很愉快。但事情很简单,既然床上那么对他,那么不管阿愉做什么他都不情愿就对了。

豪华套房的厨房里器具一应俱全,他打开冰箱,发现了番茄和牛肉,联系起他昨天的早餐,他更愉快了,合着还是亲手给做给他吃的,同时他面子上的不情愿也更加明显了,想讨好他,一旦被拒绝就恼羞成怒,这么小心眼,他可不能蠢兮兮地接受对他的好,否则哪天不高兴,讨债讨得变本加厉。

他随便做了个番茄蛋花汤糊弄早餐,留着肚子等中午吃饭。他和阿愉坐在餐桌的两端,一碗汤加一叠面包在诺大的餐桌上简单得很尴尬,他撕着面包看窗外,免得看阿愉的冷脸。整个城市尽收眼底,阳光毫无遮挡地照进来,暖得不像是阴冷冬天。是赚了多少钱,这么会摆谱。明知不可能是得益于自己送的买卖,但他还是愤愤然想到,花着他的钱逍遥,还他妈养女人。

阿愉和那天见到的女人躺在大床上的画面恨得他不小心碰翻了碗,他手忙脚乱抽餐巾纸擦汤水,阿愉冷眼旁观。说不定就在几天前,这个房间里,是她在床上睡懒觉,阿愉做早餐。反正不会是摆着张死人脸在一起吃饭。他被这个念头气到了,既然阿愉和他在一起时这么苦大仇深,那他也乐得让阿愉不舒坦。

“嫖也嫖过了,什么时候放我走啊。”他说。他知道怎么激怒阿愉。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阿愉脸色都没变一分,漠然地回答他:“桌子收拾好就走,没人留你,我还有事。“

他坐电梯从天上回到地上。昨天早上他独自离开的时候,觉得他和阿愉完了;昨晚又被睡了一次后,他现在不觉得这就完了。然而就这么轻易地放他走,阿愉在搞什么鬼啊。他满腹疑虑的样子可能很鬼祟,被工作人员打量了好几次,酒店偏又大得离谱,他昨晚进来时睡着了所以没看见,一楼大得像广场,中间还有个温室花房,大冬天的里面花开得正盛。好不容易出了门,他立刻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他回头望去,玻璃窗里的酒店灯火通明犹如水晶宫。出来容易进去难,他现在只能回家,舍不得打车,他坐了公交,一路从downtown的高楼林立变成越来越破的公寓楼,他慢慢意识到,睡过后就各回各家对他和阿愉来说是完全不同的意义。阿愉想找他怎样都能找到,所以才那么轻易地让他走,而他想找阿愉,一道酒店的玻璃转门就是遥不可及的距离。他打开公寓门,迈进比外面还阴冷的房间,与酒店的豪华套房相对比,与其说是南瓜马车变回原形,更适合的联想是,他怎么像应招男妓似的。

早上对午餐想得太美,早饭没吃饱,他进厨房做吃的,下水道却堵得更厉害了。他只是洗个菜,洗完水快要漫出来,别的什么都干不了了。他饿得气急败坏,下楼砸房东的门。“下水道堵了。”他没好气地说道。

“自己找人通呗。”房东满不在乎地答道。

“一个月堵三次,你这房子什么下水管道啊!”

“哦,”房东忽然想起什么,“有人投诉了,让你下个月搬出去。”

“……”他一拳砸在对方的脸上,他早就想这么干了。男人捂着鼻子大叫:“你今天就滚出去!否则我就报警!”

“报警有什么用,卖淫又不违法!”

“你抢劫诈骗总违法吧!”

他无话可说,上楼后饭也不做了,往行李箱里装东西。哪怕是混日子,房子里也有不少东西,但他只能带走一个行李箱。离开后去哪是不用考虑的,他迫不及待地揍了房东,就是要找个由头被立刻赶走,去赖上阿愉。那么大的房间,那么软的床,睡完就让他滚,想都不要想。

他毫不怀疑自己能成功。但他假设了一下,如果他不去找阿愉,他能去哪。只带着一个行李箱,他要去哪里,过多久,才能重新有个虽然破破烂烂但应有尽有的房间。只是想象,就很慌乱了,他承认了之前不愿去想的事实:要是阿愉没出现,他早晚有一天要落到只有一个箱子为伴的境地。

他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又像是蹲了几年苦牢,终于要刑满释放了。“你没事吧。”伊丽莎白看着他翻箱倒柜收拾行李,难得的表示关切。他和她对视一眼,女人同情中又多了些尴尬:“别哭啊,要不我先借你点钱。”

他现在就已经庆幸得难以自制,对拖着箱子投奔阿愉时的狼狈场面,他已经不抱希望了,只愿不要当场跪下感激涕零。时间越长,他对阿愉只会更离不开,到时候连表面上的不情不愿都装不出来,每天上赶着给人做饭打扫卫生,还要担心做不好对方不满意。

于是他发热的眼眶里在庆幸之外,又多了份自怜。“我要去给人当免费佣人了。”他哀叹道。早答应阿愉在一起就好了,虽然还是要心虚阿愉居然愿意陪着他,心虚之下还是要给人做饭给人操,但至少是暗地里的,表面上他还是施舍性的,不情愿的,足以让阿愉愧疚的。不像现在,要自己找上门,一败涂地,再也没有资本高高在上。

伊丽莎白不清楚其中曲折,按惯常思维看待他的遭遇:“你是骗了人家多少钱啊,这样报复你,”但回想起那晚,又很疑惑,“他肯定不是你客人,以前的仇家?哦,你不是说以前和个女人怎么怎么样吗,不是撬了人家墙角吧。“

伊丽莎白马上又觉得不对,“你有什么资本撬人家墙角啊,”她继续猜,仔细回忆那晚的情形,“他找你都找疯了,你该不会是对人家女朋友死缠烂打,害人出了什么意外吧。“

她想起不少爱人被害死于是走上复仇之路的狗血小说狗血电影,认定自己的猜想是对的,正义感暂时战胜了相熟几年的情分,她鄙夷道:“你活该,只让你流落街头便宜你了。”

“讲什么呢。”任因久正坐在行李箱上拉拉链,他担心半路箱子会散开,听得很不耐烦。

“你仇家啊。他昨天去找房东,拿了一叠钱要求这月房租到期就把你赶出去。”

他是被强迫的。要主动上门侍候阿愉的自怨自艾瞬间在任因久心里蒸发了,不管这强迫是真的还是形式上的,反正不是他主动的,这让他得意,他去找阿愉变成了心安理得的选择。他从行李箱上下来,将衣服一件件扔在地上,包括他犹豫了好久才买下来的几件,毫不心疼,耍手段逼他住在一起吗,那当然也要给他置办衣物了。

他拖着轻飘飘的箱子,风风火火地把这几年扔在身后,此时他对未来毫无顾虑,轻松得像要去郊游,伊丽莎白目送他打车离开,几乎担心他是受了刺激精神失常。他打车到阿愉的酒店,轻松的心情遇上了第一个挫折:他进不去。

他刚才净惦记着,要是能快点把事情搞定,还能赶上吃午饭,都忘了阿愉让人房租到期赶他出去,今天还没到月底,自己就已经被赶走了。阿愉肯定有个什么计划,到时候能创造个他求收留的机会,但现在,还是和早上一样,阿愉要找他肯定能找到,可反过来不行。

他再一次坐公交回了来的地方。阿愉知道安东尼酒吧,说不定会去那里找他。在伊丽莎白的宣传下,大家已经知道他无家可归,于是安东尼今天没再和他计较。伊丽莎白和几个人七嘴八舌给他推荐住处,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在这儿等人来捡。还有人打起带他去旅馆名为帮他解决住处实为免费操他的主意,被别人指责趁人之危,引发了小小的论战。

过了几个小时,想帮忙的和想上床的都被磨灭了兴致,安东尼对他的耐心也到了尽头。“我这儿可不是旅馆。“安东尼说道。他这时也等烦了,而且,这群人这么爱看热闹,阿愉要是真来这里找他,那场景说不定要传出多少种离谱八卦。

已经是下午了,他去吃了个午饭,再次回到阿愉的楼下。阿愉总会出门的吧,他呆在街边蹲守,在来来往往行人目光洗礼下转眼就到了天黑。开始下雨了,他躲到墙根避雨,雨一会儿就下大了,还有风,把雨斜着都吹到了他身上。要不今晚找个地方睡觉,他想,可原本今天就能把事情定下来的幻想就这样破灭,使得这个夜晚注定难过。

寒气慢慢侵入了衣服,让他对今晚住处的选择也变得困难,不装空调或者破旧被子或者热水不够热的旅馆,他可能睡一晚都身体都暖不起来。他无比想念阿愉的豪华套房,要是阿愉现在出现,他跪在地上也要让阿愉带他进去。

可如果阿愉就是想要他吃些苦头再出现呢。这个念头让他心一沉,下午在酒吧那场趁人之危正确与否的论战,他置身事外看热闹,他都忘了,在这个话题上,他的历史可算不上清白。包括趁着对头死掉只剩孤儿寡母时抢地盘,坐台小姐被死缠烂打时当没看到直到对方献身求庇护,以及,早就认识阿愉各种消息都清楚但等到阿愉被围殴进医院时才慷慨解围。最后一个阿愉可能不知道,也可能猜到了,但不管怎样,他换位思考,都觉得阿愉应该要他吃尽苦头再现身,这样报复才有效,征服才彻底。

他后悔自己急吼吼跑这儿来淋雨了。他该保存体力来熬过这段苦日子的,要是一开始就发烧感冒,太难熬了。而且现在这个鬼样子,今晚他是找不到客人出房钱了,他也很怀疑阿愉会不会使手段让他连卖都卖不出去,那样他春节时就该流落街头了。大过年的把他捡回去,这么经典的救风尘桥段,阿愉该演的爽,但之前的这些天,他想一想就绝望……

雨幕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台阶上冲下来,伞都没有打,急急招手打出租车。他条件反射扑过去,差点被箱子绊个狗吃屎,看见他,阿愉愣怔了瞬间,像是隔着雨水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然后关上出租车门,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拖进了酒店。而他拖着箱子,两个滴水的人加个滴水的箱子,在水晶宫似的大堂引来一众注目。这一刻他觉得他和阿愉是很近的,他们两个前黑社会,出现在这里其实格格不入,明天赶紧换个地方。但阿愉对别人的侧目浑然不觉,进了电梯,还在抓着他的手腕,他俩手都很凉,他也分不清谁更凉一点。

进了房间,他脱掉湿漉漉的衣服进了浴室。寒气很快被热水驱走了,几分钟前他还在苦恼这些天要去哪里过夜才能暖一点,然后阿愉出现,中间的煎熬全部被省略,直达终点,美梦实现的如此突然,他不得不感到震惊,震惊于阿愉居然没打算让他受苦。阿愉就和以前一样,怪怪的,搞不懂在想些什么,有时吓人一跳,比如突然和他表白,比如刚才冲出去找他,让他费解之余,有点怜爱,像怜爱一些很笨的动物一样。

所以他洗完没有穿浴袍,至少今天,他是不介意阿愉操他的。“行了,搞吧。“他要直接上床,结果被阿愉用浴袍劈头盖脸裹住,仿佛突然间他的裸体不堪入目一样,裹严实了又拽回了浴室,吹头发。阿愉把他按在洗手池前的凳子上,吹风机嗡嗡响着,免去了沉默的尴尬,他好笑地加深对阿愉的论断,不知道在想什么,八卦小报上传过那么多女朋友最后一个都不见了,肯定是因为女人嫌阿愉怪。

可能直接上床才是最好的,因为吹完头发他立刻开始打喷嚏,等阿愉做好晚饭,他已经开始流鼻涕。他打消了阿愉早上给女人做饭的想象,难吃,对被他打翻的番茄牛腩汤,也就没什么遗憾了。他草草吃了两口,鼻塞得晕头转向,阿愉让他睡觉,结果他半夜还是烧醒了。

他烧得骨头缝疼,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在哪了,以为又回到了最开始肺炎的那些夜晚。如果这么死在夜里,可能要烂掉才能被人发现尸体,他心慌了,摩挲着要开灯,却摸到了身边有人。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在哪,疼还是疼,但放心地昏沉了下去,由着对方摆布,掰开嘴喂水喂药。他被裹在被子里,热,阿愉又不让他掀被子,他不顺心,于是抱怨道,每次不顺心他总要抱怨下别人的,只不过这一次他很放心他的抱怨肯定能得到安慰。“妈的,你肯定咒我了,你肯定咒我过得不好,然后你好趁虚而入。“他闭着眼睛和阿愉讲。

“……你还是来找我了。”阿愉轻声说。

“你有钱嘛。“阿愉没否认,就是承认了,既然承认了,他做什么都理所应当了。他钻到阿愉怀里,满足于自己渴求了好久的坚实温度,同时不忘再次强调,这都是阿愉造成的,不是他上赶着要阿愉。”妈的,咒我。“他愉悦地强调。

阿愉犹豫着把再次昏睡过去的人揽在了怀里,任因久浑身都在发烫。他不仅咒过任因久,还是这场高烧的罪魁祸首,他让任因久走投无路,只能来他这里。但他看任因久邀请他操,看任因久发烧以至于主动要他抱,他并没有满足感。他只是后怕,他接到那个房东男人的电话,说任因久已经提前被赶走了,他不知怎么升起个念头,他再也找不到任因久了。

就算是现在,他有时还是不敢相信,在他床上的是任因久。他无法入睡,一遍遍确认,一遍遍把人圈在怀里。任因久睡梦中不耐烦了,他不敢再动了,但他也不敢入睡,于是起床,开了夜灯,在灯下收拾任因久带来的东西。

箱子很轻,里面东西少得可怜,一些日用品一些衣服,冬天的衣服都很薄,料子很差,风一定会钻进缝隙里,把人吹得瑟瑟发抖。诅咒来这样的结果,是他想要的吗?他的心缩成一团,缩得恨意无法在里面容身,可怜的满足又栖身其中。不管怎样,任因久来找他了,就算是走投无路,就算只是因为他有钱,任因久来他身边了,已经足够了吧。

他的恨意还在做挣扎,于是他自嘲地安抚道,反正光是不得不看见他这件事,任因久就已经很不乐意了,所以这惩罚就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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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3 20:37:45 | 显示全部楼层
转眼就到了新的一年,圣诞连着新年的长假过去后,不少人又回到了酒吧。在亲朋好友面前装正常人可把大家憋坏了,酒吧里凑在一起调情的调情,八卦的八卦,来来往往热火朝天。其中的重要话题之一,当然就是,任因久到底怎么了。

众人从安东尼处拿了报纸,仔细地、很有些期待地翻了一遍,没有任何新年夜横死的新闻,不无失望地扔掉报纸,讨论任因久招惹了什么麻烦,现在是死是活。伊丽莎白神神秘秘地说自己知道真相,吊足了胃口喝了别人请的好几杯酒后,才充分发挥想象力,把任因久塑造成一个死缠烂打的跟踪狂,怎样在月黑风高之夜,吓得美丽女人跌跌撞撞狂奔,结果出了意外,只留下悲痛欲绝发誓报复的爱人……

正编得起劲,有刚到的人凑过来,开口说道:”任因久啊,他发达啦!”听见有新说法,大家赶紧追问怎么回事,“新年夜我在观景台上见到他,新年夜哦,一晚最低消费要一千了,“他说,”而且,一身牌子货,啧啧,真是不得了。“

“得了吧,凭他?肯定有什么阴谋……”伊丽莎白不死心,还想推销自己的报复论,但聊任因久聊了这么半天,大家新鲜劲过去了,换了其他话题,只剩她和詹姆斯还有少数几个人还在意任因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恐怕谁都不会想到,任因久正在搞装修。

那晚发烧,他其实第二天就好了,但伺候人的事,当然能拖就拖,他继续赖在床上,指使阿愉照顾他一日三餐。吃到第二天,他忍不住提要求:“大佬,叫餐吧,自己做很累的。”

“难吃?”

有很大进步了。阿愉以前才不做饭,有次女佣不在他感冒,阿愉给他煎蛋都会煎糊,他得知阿愉平日总在外面吃,干脆经常让阿愉在饭点在他家蹭饭,这些年下来吃过不少次他亲手做的菜,戴着墨镜坐在桌旁,吃相乖巧不多说话,回想起来不知墨镜后面偷瞧过他多少次。早知道最初就该答应,换个满心感激,结果现在,他做过的饭都前功尽弃,以后继续做饭,也讨不着好。

想当年站在他床边看着他对蛋皱眉时,是怎样一副做错事的小狗表情,再看现在对他说话是什么口气。就算他知道阿愉放不下他,耍手段留他,但见到阿愉这种态度,他还是觉得他是来求着阿愉了,满心愤懑。“你给了上一个伴游多少钱,才让人吃你这玩意,你又没给我钱。”他说。

“她不是伴游,我们在交往。”

为了他甩了那么有钱的漂亮女人,他顿时觉得阿愉眼瞎。然而他不能自己骂自己,于是他将阿愉对他处女情结返还回去:“你都不知道搞多少女人了,还嫌我脏?”

“我又没被人搞!”阿愉没耐心了,过来掀被子赶他下床,“你早好了装什么装,想吃自己去做!”

他也觉得差不多了,你欠我你逼我你对不起我的游戏要适可而止,他滚下床去做饭,做了两样记忆里阿愉喜欢的菜。较着劲吃完饭,阿愉带他去买衣服,他进了名牌店就控制不住自己,一套一套买下来,购物袋堆满沙发几乎把阿愉埋在下面。任因久穿什么都很好看,阿愉跟购物袋呆在一起,不由得又像以前一样想道。

忽然他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陪任因久买衣服,拎着购物袋站在一边,看任因久和女店员调情,给自己买完给情人买,而他在墨镜下面凝视任因久,心里想久哥穿什么都很好看,然而任因久挑衣服问谁都不会问他。

他那天晚上自暴自弃地想算了,任因久来找他了,他该知足了。可是回不到从前了,他给任因久做饭,给任因久花钱,不再不求回报了,任因久不给他好脸色,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地想,什么东西,到现在还要让他受委屈。

“你扮成这样要卖给谁?”

任因久正在把黑色丝绸衬衫再小上一号显腰身,听他问话吃了一惊,来不及反应,一件居家毛衫塞进了手里,要他换上。难看,很难看,虽然毛衫的确比衬衫更适合这个季节,但被阿愉逼着穿着这身一路穿回酒店,是另外一码事。镜子里照一照,完全就是扔人堆里找不到的中年男人,而阿愉修身长风衣肩宽腿长,百分百回头率,这样的反差令他不爽极了。事情还没结束,阿愉说你觉得难吃出去吃吧,让他到餐厅门口等,自己却迟迟不来,他只能盯着高档得要会员才能进自己进不去的门傻等,等到阿愉来带他进去。

他清楚阿愉想干什么了,想让他认清自己地位,乖一点,而每当他真的要自惭形秽时,立刻想到是阿愉对他放不下,马上就变得怡然自得,该吃吃该喝喝。阿愉没猜到他信心的来源,几次三番地打压,任因久还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忍不住想任因久不愧是任因久,差点佩服起久哥来。

转眼就是跨年夜,任因久坚持要穿最靓的西装衬衫上观景台,明明全部都是他花的钱,该他说了算,但他给任因久花这么大价钱背后的期待,让他不想在跨年夜惹任因久不开心。任因久的得意只限于出门的那一小会儿,大冬天的,西装衬衫很冷,在餐厅吃饭时还好,但是他穿的再靓除了阿愉也没人看,等到了露天观景台看烟花的时候,夜晚温度进一步下降,他要哆嗦了,周围男男女女在浪漫烟花下谈情说爱,更加没人理会他。他又冷又无聊,只能把注意力都放在阿愉身上,阿愉装作在看天上烟火,其实一直在瞥他,挣扎几次,还是把大衣脱了下来让他穿。

他包裹在温暖气息里,有心情来感受此时此地的欢乐氛围了。去年跨年也很热闹,一群人凑在酒吧吃喝玩乐,但散场回家,阴冷房间寂静得他睡不着觉。从圣诞遇到阿愉,短短几天天翻地覆,衣食无忧倒是其次,至少热闹散场后他不是一个人了,而且不是随便哪个人陪他,阿愉总归是很特殊的。

阿愉一直在瞧他,烟火之下一双眼睛水汪汪像是含着眼泪,他再次对阿愉怜爱起来,每天装着冷脸对他,然而又狠不下心,冻一冻他都不忍心,于是那些报复手段变得像博人注意的小孩子赌气一样了。他心软了,一把年纪了不能和小孩子置气,他哄了一哄:“冷,早知道听你的穿毛衫了。”

阿愉一哄就好,漆黑眼珠闪动,软成了一汪春水,“改天我买好看的送你。”阿愉说,胆怯地来握他的手,他不太适应大庭广众之下牵手,但没躲,假意阿愉只是给他捂手。然而到了五四三二一倒计时大家开始接吻时,他俩傻站着实在尴尬,他拖着阿愉回里面餐厅:”闹腾腾,里面清净,再喝点。“

于是散场时他俩都喝多了,互相拉扯着踉跄到家,门一关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个,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心跳,他栽在沙发上,手垂下去,阿愉坐在地毯上,握着他的手把脸贴在了上面,“久哥,”阿愉喃喃道,“你在这儿,久哥……”

听到以前的称呼,过往种种让他心神动摇,阿愉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肌肤相亲的回忆又在酒精作用下令他意乱情迷。他想阿愉今天要是吻了他会怎么样,有些怨念,他对阿愉能怎么样,真是的,明明自己不敢,反倒搞得像是他不知好歹。失落燃起了他的欲念,他燥热起来,想要阿愉抱他,进入他……

“久哥,你不走好不好。”阿愉醉意朦胧地乞求他,红了眼圈变回委屈小狗,垂下眼睛一滴泪水流了出来。

“不走不走。“他拍拍阿愉脸颊,拇指擦掉眼泪,热热的泪珠把欲念化作情欲,他支撑起身体就要探身过去,亲一亲阿愉,让阿愉别哭了。

“久哥你留下来,我不逼你上床了,我不是非得……”阿愉恋恋不舍松开他的手,起身扶他上床,他的吻落了个空,忽悠一下清醒了几分。“好,说话算话。”理智让他脱口而出,然而躺在床上,脱了衣服后感受到阿愉躺在他旁边,炙热的气息将他包裹,然而无法更进一步,他才反应过来,好什么好啊,不操他,肯定也不让他和别人操,让他五十没到就开始当和尚吗!

但阿愉真的说话算话,不碰他不逼他,他说酒店不方便,就租了个房子。被生活气息环绕,他无法再假装自己是来给阿愉嫖的了,现在他和阿愉同居了,然而阿愉不睡他,每天就是陪着他呆着,呆得他百无聊赖。

于是他说,把房子重新装一下吧。有装修工人,总算不用和阿愉大眼瞪小眼。然而春节刚过完,装修就完了,他再次闲得发慌,闲得开始想念伊丽莎白等一众狐朋狗友了。

而对阿愉来讲,能和任因久吃一日三餐,每晚睡在一起,24小时不分开,梦寐以求的生活实现了大半。然而还剩的那小半有时令他空落得如同什么都没得到,任因久和他呆在一起,一点也不像和别人在一起时说说笑笑,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来就如此,他早就发现和他在一起时,任因久话就变少。他不会哄任因久开心,他只会听话,任因久说什么他做什么,任因久问什么他答什么,从前的事实证明,听话没有用,所以现在如此平静的氛围令他不安,他很想逼出些任因久的反应,可又怕破坏了现有的状态。慢慢来吧,时间长了,任因久对他会有些变化的吧,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找人来打麻将行不行啊。“任因久终于呆不下去,问道。有了别人,立刻对比出任因久对他的漠然,他脸色骤变,任因久赶紧说行行行不打麻将。于是他和任因久两个人打牌,沉默着打得任因久哈欠连天,令他更加挫败。他几乎要发作,不准任因久摆出对他厌烦的样子,捏着手里的牌捏得手指发青,他才克制住自己,说我们出去旅游吧。

任因久被拖着在欧洲各处旅游胜地到此一游,他不懂,一堆破石柱有什么好看的,古代国王贵族睡觉的大床有什么好看的,涂鸦一样的画有什么好看的,他越旅游,越想回家打麻将,更要命的,不管酒店房间多么浪漫温馨,阿愉都不睡他,他灭不掉的火越攒越多,脾气越来越差,阿愉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忧郁着一张脸,让他更加郁闷。

漫长的旅行结束,任因久回到家洗漱完直奔大床,阿愉收拾好东西,来到了床上。终于回家了,总该有些动作吧,他等着等着,结果阿愉只是贴近他,小声问:“你有庄园那个时候,每天都做什么。”

他要憋死了。下半身得不到解决,脑子里瞎话技能就在飞驰,反正怎么好怎么说,让阿愉知道他现在很不满就对了。实际上他对庄园从始至终没半分兴趣,在英国混日子的时候,为了吃饭曾经去一个庄园做事,庄园的酒庄,马场,高尔夫球场,打猎的树林和热闹聚会让年轻的他大开眼界,然而过了这么多年,他跑路回英国的时候,就想着买个过得去的房子做点省心买卖就行了,只不过不想被人知道自己脑子不太好使,混这么多年根本没赚到钱,当然往大了吹。

他绘声绘色地描绘了曾经见过的那个庄园,添油加醋地说自己本来打算做的酒庄和赛马的大买卖,还讲庄园里开赌局,打牌打麻将要多热闹有多热闹。做梦吗,他做得热火朝天,浑然不觉他越说阿愉越安静,终于他口干舌燥闭嘴了,阿愉轻轻问他:“谁骗了你。”

“……哎呀,算了。”他敷衍道,他目前的脑力编不出个有名有姓的女人。

阿愉沉默了好半天,用力抱紧了他:“我给你买回来好不好。”


时隔几个月,任因久再次出现在安东尼酒吧,绝口不提这几个月去了哪里,和以前一样八卦打牌,只是不和人睡了。众人看出来,这次任因久的确是赚到些钱,有小男妓来讨教到底怎样才能傍上大款,任因久黑着脸骂人滚蛋。

任因久出现的第一天,活跃得像是刚出了苦牢,等到第二天,活跃中就多了份暴躁,一天天与日俱增,从早到晚呆在酒吧或者去组局打牌,最早到最晚走,但没什么兴致,看上去只是要找个人多的地方打发时间。有人好心问是不是晚上没地方去,有人接茬说要是没钱了把衣服卖一卖吗,一看就很贵,能凑合一段时间了。任因久低头看眼衣服,不知想到什么,更加暴躁,扔麻将牌像是扔炸弹,引发一众白眼。

一个多星期后,当任因久又摆着张臭脸在酒吧玩牌时,酒吧大门突然被一脚踢开,高大男人几乎是把任因久拎着领子提了出去,大家在任因久骂骂咧咧的余音中面面相觑。忽然有人说:“要不要报警啊。”安东尼白他一眼:“报警?你要他在警察面前把你底裤都抖出来吗?”那人于是打消了念头,转而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租车到了家门口,任因久刚要下车,阿愉已经从另一面下来,打开他这面的车门,重新拎住他领子拖回了家,外人面前,他不挣扎一下颜面何在。后果就是进了家门他被大力一拽扔在了地板上,屁股要摔裂了,然后又被拽着上衣前襟摔在了床上,三两下脱个干净,总算又要挨操了,他做好准备,放弃抵抗,同时闭紧嘴以免不自觉地应和。在阿愉扯掉衣服疯狂地压住他的时候,有滴水滴落在他紧闭的嘴唇上,他下意识舔一舔,舔到了血。

他作为一个正常人,手脚并用想要让阿愉先处理崩裂的伤口再上床,别做到一半失血过多要叫救护车,结果挨了一记耳光。他的推搡和胡乱擦拭落在脸上的血的动作在阿愉眼中有全然不同的意义,他觉得任因久在嫌他脏。他自己也觉得狼狈。他受的是枪伤,不能去医院,自己包扎得并不好,靠近了就能闻到血腥气,他又疼又疲惫,像条受了伤的狗,一心只想回家,迎接他的是空荡荡的屋子,他几乎以为任因久又不见了。

他想抱任因久,想要确认任因久真的在这里,但刚一贴近,任因久瞪圆了眼睛手推脚蹬:“哎呀!床单!你这全是血……”任因久一边推他,一边用力擦拭脸上的血,紧皱着眉头,浑然不像和别人玩牌时的轻松自如。他又让任因久嫌恶了,他越发慌,就越怨恨,他一心想回家时,任因久正一心巴不得他死在外面,他想象任因久这几天的愉快,恨不得穿越过去,不准许任因久离了他就变得那么开心,但他改变不了过去,就补了一巴掌,刚因为用力擦拭发红的脸颊,这回留下了更红的巴掌印。

“谁把你睡得那么开心?”他质问道,任因久的快活他得不到,他便想玷污。任因久刚刚被扇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打了,他站街时也只有扇别人耳光的份,和阿愉这么短时间,挨了比前半辈子还多的巴掌,一时气不过,扯着嗓子大喊:“谁知道你还回不回来,我卖给别人怎么了!”

劈头盖脸的巴掌抽了过来,他要抬起胳膊挡,然后被狠狠拉开压在床上,阿愉操了进来。只有这时他才能真切地感受到阿愉在这儿,他长舒一口气,但很快就为自己这些日子的不安和此时的安心而恼怒,说操就操的是你,说不操了的也是你,然而操不到了就觉得是他的错,怎么,合着要他求着挨操吗。

更重要的,操都操了,阿愉还是紧绷着脸眼睛通红,没有半点快意,受了天大委屈一样折腾他。但阿愉的委屈没有半分表演痕迹,真情实感地令他不由心虚,恼怒变得理不直气不壮,他不停地偷瞧阿愉的脸,这么多年阿愉大半时间都戴着墨镜,他从来都没机会仔细地瞧一瞧阿愉的脸,尤其是眼睛。阿愉的眼睛里都是血丝,蒙了一层水雾,疲惫又痛苦,不知道以前受伤时是不是也这么爱哭,他想。

但是,都操到他了,还难受什么啊。他这不是在抱怨,是想安慰一下,又不知该怎么说。他由着阿愉操他,在快感中柔和了神情,手爬上了阿愉的背。他抚摸到阿愉背上的旧伤疤,因为他而留下的,这亲密的连接,将他们的性事和其他所有区隔开来,阿愉一次次的冲撞,除了快感,还有充实感,他忍不住心生依恋。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面被人干呢,他迎合着,阿愉身上的血此时不算什么了,他去勾阿愉的脖子,想阿愉再靠近一点,想阿愉和他对视……

然后他被按着脸压进了枕头里。阿愉强迫他侧着头,除了按在脸上的手指什么都看不见,他气急败坏,又扑腾起来,结果被按得更紧,于是再一次搞得像强制一样,阿愉重重顶撞,发泄在了他的身体里。疲惫和伤痛在高潮之后加倍,阿愉缓缓地趴在了他的身上,他迟迟没动,也许只有这个时候,才有借口在做过之后紧贴在一起。

他腿要被压麻了,才把人推到一边,在浴室洗干净身上的血和后面的东西后,还要伺候伤员。阿愉右肩的枪伤子弹早就取了出来,但粗糙缝合的伤口崩裂开,血已经渗出绷带。他消毒缝合重新包扎,阿愉像是累坏了,昏睡不醒,他拽了两下染血的床单,被阿愉压得死死的,他宣告放弃,把阿愉推到干净的一侧,在血迹上铺了条大毛巾,躺了下来。血腥气萦绕在房间里,但这气味他很习惯,他一改这 些天每晚盯着天花板想阿愉去哪了的焦虑,很快就熟睡了过去。

他在睡梦中翻身,但怎么都翻不过去,缓慢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束缚着他的手腕,他睁开睡眼,握在他手腕上的手就是罪魁祸首。他把阿愉的手指掰开,刚重获自由,阿愉的手条件反射地追上来,又把他抓住了。

“我还有用久哥,我还能给你赚钱。”阿愉说着梦话,手上丝毫不见放松。

他又挣了挣后,放弃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正对着阿愉的绷带。留个字条说有事要办然后人就没影了,结果现在搞得像都是他的错,觉也不让他好好睡。“谁要你赚那点钱。”他说,被握着手腕,他只能和阿愉再靠近一点,贴在一起睡了。

早晨醒来时,阿愉的手松了,然而他刚下床,阿愉一把拽住了他。“去哪?”和昨晚说梦话时的可怜不同,清醒得差不多了之后,重新变成了冰冷和质问的语气。

“买菜啊!”他拍掉阿愉的手,骂骂咧咧地出门买菜。


马修在昨晚提出报警结果被全票否决后,本来已经将任因久忘在脑后,但此时在完全想不到的地方遇见任因久,他的好奇心还是被吊了起来。任因久在他心目中,总是一副别人欠了他几十万的表情, 打扮风骚地出没在酒吧旅馆等乌烟瘴气的地方,然而现在,在超市的生鲜区,任因久穿着件套头毛衫,推着手推车,并且以中国人特有的拍瓜手法挑西瓜,这极为居家的一幕,配合着任因久的鼻青脸肿,令他大为吃惊。

任因久出了门后,没有叫车,说明住的不远,但这附近都是高档的独栋,任因久居然能住在这里更加让他好奇得抓心挠肝。他开车尾随,打探到了任因久的住处,在车里犹豫了好半天,最后用“被打成那样了我该关心关心”的正义感说服了自己,敲门一探究竟。

门开了,穿着围裙的任因久令他大受震撼。任因久头发没精心打理,散落在额前,肿起来的脸颊上沾着面粉,一副灰姑娘被奴役的惨状。任因久见了他也愣住,他在撞破别人悲惨生活的尴尬中,不由得扮成热情状,大笑道:“没想到你住这里啊。”

突然,任因久哆嗦了一下,回身望去,昨晚的男人站在了走廊的出口处,冷眼注视他们两个,任因久顿时面露不安,有种做贼被抓到了的凄苦,搭配上已有的伤痕,他眼前顿时浮现出变本加厉的暴力场景。

然后任因久看向他,结果是和往常一样,甚至比往常更过分的嫌弃,“滚蛋!”任因久骂道,把门摔在了他眼前。他开车直奔安东尼酒吧,把任因久被包养啦,然后被家暴啦,现在又要被家暴啦的八卦传向四面八方。


任因久不仅做了四菜一汤的病号餐,还做了阿愉最喜欢的漏奶华。阿愉以为他不知道,那次受伤进医院,他问需要什么吗,装乖巧和他说什么都不用,回头就让护士帮着买漏奶华,被他在门口看到,他觉得如果自己这么进去阿愉肯定觉得丢人,于是就偷偷溜了,然而阿愉吃甜食的满足模样令他背地里好笑了好些天,尤其是再看到阿愉冷着脸扮酷时。

但是,他现在笑不出来,阿愉冷着脸拿叉子戳漏奶华,动作凶狠更像在分尸,里面淌出来的不是甜液是血,吃进嘴里时的阴沉才有得解释。这样吃甜食,他简直要心疼粮食,再想到一整个上午都像看守犯人一样的眼神,他受不了了。“我没和别人睡啦,你还要怎样。”他说。

其实阿愉信这句话,任因久现在又不缺钱,干什么冒着惹怒他的风险去被别人睡。任因久又不傻,否则也不会流落街头第一时间跑来找他,正如任因久说的,他有钱。他以为任因久死了的那段日子,以为任因久要永远用鄙夷的姿态把他抛下了的时候,他想自己要是有钱有权就好了,任因久要走时他打折了任因久的腿养起来,就什么都好了。他来英国干掉追杀任因久的杀手后,意外得到了杀人赚钱的路子,他对钱有了种偏执,他对花钱和找女人也养成种展示欲,他住最好的酒店找最漂亮的女人,展示给自己看:只是因为任因久死了,所以才不再有可能,如果任因久还活着,见了他这样好,就一定会同意和他在一起的。

果然,任因久看在钱的份上会和他在一起的,即使过程中他还是要耍手段,但受伤后会给他包扎,给他做饭,给他做甜点。可是他不但没有满足感,只会回想起他一无所有时的卑微,他曾经什么都不敢要,他只想任因久能多来医院看他几次都不能如愿。他恶毒地嘲笑那时的自己,爱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他当成宝贝一样揣在心里,用钱用暴力,早就得到任因久了。

可如果他再次一无所有了呢,这个念头令他软弱,他想起自己这次受伤之后,他以前从来不怕死的,可这次他怕极了,没人追他,但是他就如同逃命一样,日夜兼程地逃了回来。结果毫不意外,他只是受了伤,任因久就敢嫌他脏,如果他只能躺在床上,任因久会当机立断抛下他的,如果他死了,他尸体还没腐烂完时任因久就不会记得他了。

他坐在这里,可他感觉自己就像孤舟飘在海上一样,不知哪个大浪就会让他沉没。他想要坚实,想要土地,比如任因久说的庄园,就像那些故事里,庄园的主人哪怕是个残废,依然牢牢地统治着庄园的王国。那时候任因久就永远不会跑了……

“钱够用就得了,你还真想买地啊,有多大的房子,不还是一天吃三顿。”任因久如同魔鬼,阻挠着他的梦想。不会让你跑的,他想。

“要不回香港吧,自己地盘多自在。”任因久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过往求而不得的记忆再次攥住了他,他握紧叉子,差点把柄掰折,“还和以前一样?”他用尽全力克制,才让语气只是冷淡地嘲讽,然而,他的眼眶不争气地开始发热,他克制不住了,妄图用凶狠掩盖。

“买什么轮不到你说话!“他说。

“啊?“任因久见人突然发火,吃了一惊过后想,这什么霸道总裁发言?而且,他就是想让阿愉不要玩命,现在的小日子也挺好,阿愉红什么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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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3 20:38:51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现在是真的搞不懂阿愉。只要他一说不需要那么多钱,阿愉立刻和他翻脸。妈的,非得找死那就去吧,以前阿愉不要命的时候他还能拿出大佬的威严训斥一番,现在他都沦落到靠卖屁股为生了,还能怎么管。想是这样想,然而,阿愉一出门,他就提心吊胆,想去酒吧打发时间,又怕阿愉回来再和他闹脾气。

“找女的来打牌行不行啊,”他问道,“没和她们睡过。”

于是,伊丽莎白帮他张罗起了牌局,阿愉不在的时候,家里差点要变成麻将馆。“喂,你不是被人抓来做苦力,趁人家不在来骗我们的吧,不好啊,被发现又会被打的。”伊丽莎白第一次来时,狐疑地劝说道。

“谁被抓来做苦力啊!我有恩于他他现在报答我不行啊。”

“这样报答啊。“伊丽莎白指着他还没完全消退的淤青嘲笑道。

“……我表弟,替我爸教训我丢祖宗的脸,总行了吧。“他又编了个瞎话,伊丽莎白点点头:”比起你被包养了的鬼话,这个理由倒很合理。“

他莫名不爽:“怎么,为什么不信有人包养我啊。”

伊丽莎白不屑地笑笑:“哎呀,谁会花钱找罪受啊。”

他更加不爽了。然而有人听信了谣言认定他是被包养了,说出来的话同样惹他心烦。“你们韩国男人的口味好奇怪啊。“对方艳羡地参观完每个房间,瞥他一眼后变成酸柠檬。

“谁他妈是韩国人!“他以民族感情受到伤害为由把对方拉进了黑名单,并且以后来人之前前除了客厅所有门全部锁上,省得她们闲逛。然而,他觉得理所当然的东西,总会引来大惊小怪。

“雪茄哎!你是不是偷你弟弟的东西了!”“82年的拉菲!你这么喝会不会被发现啊。”“点什么刺身啦,你又不赚钱,占人家便宜也要适可而止!“

她们可能也是好心,怕他把人惹怒,被赶出去,但他被轮番打击,甚至享受不到麻将的快乐了。阿愉走前他偷看过任务笔记,推算一下要回来了,他关门谢客,把乌烟瘴气的屋子收拾一遍,自己也正好清净清净。

阿愉下午到的家,自己开门走进客厅,他正好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和阿愉打招呼:“回来啦。”

阿愉被吓了一跳,好像完全没料到他会在家一样,甚至脱口而出“久哥你……”,停顿了几秒,小声问“你等我啊”。他正观察阿愉,刚为这次没带伤回来放下心,却瞧见阿愉脸上泛起红晕,羞怯地不敢直视他又忍不住用亮晶晶的眼睛偷看他。他怀疑自己如果说对啊在等你,阿愉能变出条尾巴来摇给他看,他对阿愉的过分情绪化一向畏惧,于是只敷衍了句“你睡一觉歇歇吧等着吃晚饭。”

阿愉一觉睡到了天黑,拖着步子从卧室里出来,睡糊涂了,以为是独身一人,表情不带伪装,耷拉着脸写满忧伤,抬头见他又被吓一跳,想起了什么似的,深沉的眼睛发出光彩,变成柔和的形状,舍不得从他身上挪开视线。

他被阿愉做梦似的眼神瞧得心慌,赶紧把阿愉拉回现实:“吃饭了。”然而阿愉就算垂着眼睛吃饭,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幸福的气息,慢慢地吃他做的东西,细细地品尝喜悦的滋味。他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声响大了,将人从梦游状态惊醒。

吃完饭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阿愉安静地呆在他旁边看他,他假装不知道,可时间越长就变得越刻意,他要撑不住了,然而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回应,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上床,让阿愉好好操个满足。所以阿愉向他伸手时他有种解脱感,对接下来的事的期待几乎是快乐的,毕竟,他和阿愉还没在互相不较劲的情况下做过爱。

阿愉的手指碰到他,他立刻便感觉到战栗。下一秒,阿愉猛地收回了手,给他的期待泼了盆冷水。“我不碰你。”阿愉说。阿愉声音很轻,是在安抚他,以为他被吓到了。其实他只是很沮丧,无可奈何地白了阿愉一眼,不碰他,妈的,他都准备好脱裤子了结果说不碰他,还指望他为此说谢谢吗。

阿愉在送他新的金项链时,再次重复“不碰你”。此地无银三百两,他本来没多想的,现在阿愉给他戴项链时留下的触碰,都暧昧地热了起来。他斜睨阿愉一眼表达不满,阿愉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又往后挪了挪,安抚道:“你别多想,我不碰你。”阿愉又怕他不信,进一步解释道:“你在家等我,我很高兴。”

他对阿愉的好意只感到愤恨,感觉像狗乖了给条骨头一样,很屈辱。阿愉一走他就把项链扔到一边,戴回原来詹姆斯送他的,总算松一口气,仿佛解开了项圈。但这还不够,他不想再被阿愉认为听话,他不能就这么屈服。

伊丽莎白见他摩挲着项链神游天外,正好想起件事:“你知道詹姆斯去嫖娼,结果反被揍进了医院吗?”

“艹!这么丢人?”任因久嘲笑道,但紧接着,眼珠子转了转透出坏相,然后马上又正色道:“谁做的?我帮詹姆斯讨回公道!”

她狐疑地打量男人,对方赶忙强调:“朋友吗!不就是要互帮互助。”她才不信,但不关她事,她告诉了任因久,任因久迫不及待地出门计划怎么揍人了。

第二天听说那人晚上被扣垃圾桶揍了个半死,任因久去医院看望詹姆斯时说是自己亲自动的手,感动得詹姆斯眼泪汪汪,握着任因久的手,说你好不容易走了运被有钱人包养,我不能破坏你的幸福,就给你点钱吧。

“谁他妈被包养!”任因久猛地抽回手,要不是詹姆斯已经躺在病床上了,可能会被任因久打进医院。“是有钱表弟啦。”她赶紧帮忙澄清,詹姆斯恍然大悟,说那就对了,我说吗,怎么可能包养你。

任因久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离开了医院。詹姆斯随后向每一个来探望他的朋友澄清这个误会,没过多久,所有安东尼酒吧的常客都知道了,任因久被一个人傻钱多的亲戚接济了。大家托她道恭喜,恭喜直男终于可以从良,然而任因久没有半点喜气,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俩沉默着往任因久家走,突然窜出一伙人把任因久拖进了小巷拳打脚踢。她撒腿就跑进了路边便利店,隔着玻璃瞥见骗了詹姆斯被任因久揍的男妓站在一旁发号施令,感叹报应来得这么快。

人走了,她赶紧跑过去,任因久捂着鼻血坐在地上,看着全是皮外伤,她说等什么呢赶紧走啊,任因久屈起腿试着起身,然后和她说:“脚崴了。”

出租车到家门口,她抱怨着“自己用点力你又不是两只脚都瘸了”,将人搀到了门口,任因久刚掏出钥匙对准锁孔,门猛地开了。任因久肉眼可见的吓了一哆嗦,正对上男人锐利的目光,“正好,人交给你了,脚崴了。”她说着松了手。

男人迅速扶住了摇摆的任因久,然后弯下腰,竟然是要把人抱进去,她看见从刚才就开始紧张的任因久更慌了,说了句粤语好像是“干什么”的意思,想把人甩开,结果一巴掌扇到了对方的脸上。

就算是表弟,人家这么有钱,哪里会忍任因久。她等着看任因久挨打,谁料对方僵立着,目送任因久把自己推开单腿蹦进了屋。

“怎么回事?”男人转过头来问她,她讲了遍来龙去脉,男人没说话,她以为可以走了,对方突然问道:“他说我是他什么人。”

她已经隐约觉察到不对,可又不知说什么才是对的,“表兄弟喽。”她含混地答道,男人的脸颊抽动,像是挨了记鞭子,她清楚肯定是答错了,一边为任因久默哀,一边心虚地走掉了。

当晚她就听说那群人在巷子里被打断了腿,一路爬到大路上才打到车去医院,形状凄惨。她有些担心地想,明天任因久不会躺在医院里和詹姆斯作伴吧。


任因久胆战心惊地躺在床上等阿愉回来,门开的那一刻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被强取豪夺的小媳妇一样握紧了被子。

“饭在锅里。”阿愉走进来,他赶忙说道,希望对方看在自己瘸着腿还坚持做饭的份上,不要为难他。他不甘心乖乖听话,刻意在阿愉走时搞出些事情,然而现在事情真的败露了,他看着阿愉阴沉的脸色,又开始后悔,他有点想念阿愉上次回来时欢喜的样子了。

果然,阿愉不领他的情,冷硬地问他:“你就这么不想别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

“什么关系啊?”他反问道。忽然间,他心里一酸,就是啊,他该说是什么关系啊,说阿愉包养他别人都不信,说阿愉对他死缠烂打,别人怕不是要笑掉大牙。干,他才不要被反复提醒他现在配不上阿愉,更不能在阿愉面前承认。

“你想让我说什么关系啊。”他嘲讽道,阿愉愣住,张张嘴,却没勇气说出来,怕被他加倍嘲笑。眼看阿愉迷茫了起来,停止了对他的逼问,他赶紧缩进被子里,打算蒙混过关。“我先睡啦,你记着吃饭。”他说,被子外好半天没有动静,等他第二天起床,发现阿愉昨晚还是没吃饭。


次日醒来,阿愉居然没再提这件事,但又一直板着脸,全然没有上次回来时的粉红色幸福泡泡。他悬着颗心,提心吊胆到最后,甚至怨起自己来。不知道你要怎样,他在心底埋怨自己,人家欢欢喜喜的,你心虚,人家冷冷淡淡的,你更心虚,有病吧你。

“今晚出去吃。”他脚好得差不多了,阿愉对他说。他跟着阿愉上出租车,快到目的地了,才发觉不对,“去哪。”他警觉地问道,希望阿愉别真是要去那里,阿愉不答话,而车违背他的心愿,停在了安东尼酒吧的门前。

他拒绝下车,阿愉把他拖出来,大马路上,他总不能一屁股坐地上撒泼打滚,于是像条死狗一样,他被拉进了酒吧里面。

见到他俩的那一刻,酒吧瞬间安静了下来。他趁着阿愉松手,掉头就跑,结果被一把又抓了回来。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半被胁迫地,坐在了座位上,阿愉坐在他身边,明晃晃地攥着他的手,摆在桌面上。他偷偷巡视一圈,和他上过床没上过床的,全在注视着他俩,时不时交头接耳。

“要什么?”安东尼冒出来,盯着他俩来回看,苍蝇看见了肉一样的兴奋劲。他将作为大八卦,在这个圈子里被品头论足了,一想到这群人会说什么,他头就疼。“随便。”他有气无力地回答。

他像个被看守的犯人一样垂头丧气,阿愉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看得他如坐针毡。终于他忍不住了,丢下句“我去厕所”,挣脱阿愉的手逃到了卫生间。

还没等他关上门,阿愉跟了进来,狭小的隔间里他无处可躲,紧贴在了隔板上。“你干什么!”他质问,阿愉越过他,视线落在隔板上,五花八门的色情涂鸦昭示着这地方发生过的淫乱。

“你让人在这里搞过?”阿愉问道。羞辱的话刚开个头,他自己就先要红了眼睛,任因久连卖屁股都不介意被人知道,偏偏不愿别人知道和他的关系,愿意去帮嫖客出头,可是嫌弃被他抱,前几天那一耳光,现在仿佛又在脸颊上热了起来。任因久不想怎样,他现在就偏要怎样,他强硬地把任因久按在墙上,伸手去解任因久的皮带。

任因久做着无力的抵抗,几天的提心吊胆,终于迎来了结果,他就说阿愉怎么会对他不乖乖呆在家的事连提都不提,原来是要直接把对他的所有权公之于众。阿愉按着他扒他裤子,他力气上抵挡不了,心理上也不敢顽抗到底,阿愉眼睛都红了,他怕阿愉一会儿连眼泪都掉下来。

只不过他还是觉得,被曾经的手下在厕所操这件事,太伤他自尊了。“多少人在这儿搞过你?”阿愉逼问他,他想着今天这顿操他挨定了,那何必要委委屈屈说没有,弄得他像是在求饶一样呢。“要不然你以为这里干什么的?”他愤愤然反问道,装得对这事轻车熟路。

阿愉眼前立刻浮现出任因久在这里被人搞的画面,和曾经他撞见任因久在卫生间搞女人的画面重合,他想象任因久被搞就像搞别人时一样,一脸的满足神情。他从来没得到过的满足神情。再想到任因久为了帮主顾出气自己受伤,他怀疑是不是对着别人,任因久甚至是亲密的姿态。想要亲眼见到那种亲密的渴望像火一样烧,他强硬地将任因久抵在墙上,架起双腿,失去支撑的身体落在他的阴茎上,进到了最深处。仿佛他要找的东西就藏在对方体内一样,他猛烈地操干,妄图能将其逼迫出来。任因久“操”了一声后,咬紧了牙不再出声,更加逼急了他,肉体撞击的声响几乎要穿破隔板。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了,任因久慌了,可刚一张嘴,就被顶撞得叫唤了一声。来不及闭嘴,阿愉突然吻住了他,疯狂地汲取他的呼吸,他的节奏彻底被打乱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呻吟接连不断地溢出。全被人听到了,他想,然而,这个念头莫名地令他兴奋,尤其是回想起刚刚一群基佬觊觎阿愉的眼神,甚至更久远的,女人们看阿愉的眼神。而阿愉理都不理他们,乖乖地叫他久哥,哪怕到了现在,上次回来时,还是叫他久哥,和以前一样乖,像在讨他的欢心。

于是,他勃起了,但同时,他找回了大佬的自信,一面沉沦在欲望中,一面再自然不过地摆出施舍姿态。而阿愉的喘息都哆嗦了,眼睛不敢直视他,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只好像只大狗一样,毫无章法地操他吻他。

刚刚来上卫生间的男人,结束后匆匆出去,要把新鲜事告诉大家。“操,你们听过任因久叫床吗!”他兴奋宣布。

“他会叫床?哪次不是死鱼一样!我去听听。”果然上过任因久的都震惊了,怀着熊熊八卦之心,去卫生间上厕所了。

“……听着真的很享受,操,不是说直男吗?”对于自己没能把所谓“直男”草舒服这件事,一些人感受到了性能力上的挫败,郁闷地向安东尼多买了几杯酒。

等到安东尼撂挑子跑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时,正是阿愉的挫败到了顶点的时候。任因久出声了,但是,他想要的东西,一点都没有。他的心口都在痛了,为了发泄,狠狠地咬住了任因久的嘴唇。

于是安东尼就听见了一句“操,狗啊你”,伴随着不痛不痒的一个巴掌声。他和其他人不同,他听得懂任因久在说什么,但就算听不懂,应该也能听出其中的语气。任因久说的这句话和说话的语气,令他感到非常违和,皱着眉走出卫生间,终于知道违和在哪了。

“老男人撒什么娇。”他嘟囔着,继续给人倒酒。

伊丽莎白是后赶来的,等她冲进卫生间,里面没了动静,她趴在隔间的墙上听,只听到隐约的呼吸声。她不甘心,踩到了座便器水箱上,从上面越过隔板俯瞰,俩人应该是完事了,但又没完全完事,高大的男人把脸埋在任因久的肩膀上,任因久的手放在对方的背上,轻轻拍打,非常像是某些肥皂剧里的comfort情节。

然后任因久发现了她从空中出现的脑袋,吓得大骂一句,推开了阿愉。高潮过后的余韵瞬间被破坏了,他重新回到现实,立刻恼羞成怒,被那么多人听着被人操,太丢人了。而且,有什么意义呢,在这群人眼里,阿愉很有吸引力不假,但阿愉这样宣告对他的所有权,又不会提高他的身价。相反,和把自己垃圾老公当成宝生怕人抢的傻女人一样,阿愉这么做只能被人笑。

他受不了大家看他俩的眼神,出了卫生间就逃出了酒吧。真想证明阿愉对他的占有欲很合理,但他证明不了,可能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很不合理。他嘴上不承认,可这个认知刺伤了他的自尊。“妈的,我要回香港。”他泄愤地说。其实他是想回到过去,然而,就算在过去,他怀疑自己拒绝阿愉,也是因为在他心底,觉得阿愉爱他这件事,非常不合理。

“你回不去了。”阿愉说。他不知道任因久到底在想什么,只知道任因久因为被他操生气了,要回香港。他恹恹地告诉任因久事实:“我把陆老四他们都杀了,你要是回去,所有人都要杀你为他们大佬报仇。”

突然得知这么大的事情,任因久人都傻了。“都死了???”他惊叫,惊骇之下他才没听到阿愉小声说“我以为你死了,我还能怎么办”,只是在大脑里反复重复都死了都死了这几个字,瞬间很多往事堵在了胸口,他跌坐在沙发上,对时过境迁感到伤感。再也回不去了,他和阿愉彻底不可能重新再来了,想着想着,他不由自主地掉了几滴眼泪。

阿愉还是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想了多少东西,只知道他为了陆老四他们掉眼泪了。任因久可以为了可能是要杀他的人掉眼泪,唯独对他铁石心肠,他的一颗心都要揉碎了,任因久看不到,他也无声无息地流泪了。

任因久又不在。担心了一路的事情终于发生,他知道在酒吧强迫任因久后,任因久会恨透了他,走的那个清晨,他想把任因久锁起来,甚至食物他都准备好了,然而凝视着熟睡的任因久,他退缩了。任因久在睡着时,神情是令他不敢相信的放松,就好像在他做了这些事后,还和往日一样信任他。就好像如果他就此停手,一切都还有办法挽回。

蠢透了,他一边咒骂自己,一边向酒吧赶去,他总是不肯放弃希望,偏要等被任因久碾碎才意识到自己的可悲,然而他知道,下一次,他还是会抱紧不真实的希望,没完没了。

他进到酒吧,任因久不在,他来到吧台,吧台后站着个没见过的亚洲人。以前那个混血鬼佬不见踪影。“任因久来过吗。”他问道。

那人露出迷茫的表情:“你在说谁?”

“你老板呢?”他没了耐心,想找原来的那个人来问。

“我就是老板啊。”对方露出不满的神情,怎么看都不像作假。

“之前那个混血,他去哪了?”

“讲什么啊,没这个人。”自称自己就是老板的男人瞪圆了眼睛,嫌恶地看他。

他环顾四周,竟然一个之前见过的熟脸都没有。他随手抓了个人问,对方用力挣脱他,看神经病一样打量他。他来不及想这是怎么了,急匆匆出门去找伊丽莎白,敲开记忆中的门,开门的不是伊丽莎白,也不是上次见过的另一个姑娘,是个从没见过的女人。

“伊丽莎白呢?”他问。

“你找错地方了吧。”女人不耐烦地甩上了门。他下楼去找房东,总算还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男人,然而对方矢口否认:“什么任因久啊,你什么时候给过我钱啊,不要乱说啊你,再不走我报警了,神经病!”

他心慌意乱地又回到住处,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半点任因久的痕迹都没有,就好像,好像这里从来没住过另一个人。

不会的,任因久只是走了而已,他安慰自己。忽然他想到,不管去哪,任因久总要钱的,任因久有他的信用卡,他去查信用卡的消费记录,总会有线索的。
   
然而他打开钱夹时,记忆中他给任因久的那张卡,好好地躺在他的钱夹里。他头晕目眩,跌坐在椅子上,你又疯了,他对自己说。任因久刚死的那段时间,他疯得分不清现实和回忆,他夜里呆在JoJo家楼下,错觉任因久上去前叫他在这里等,等到天亮时,他又隐约记起任因久说今天不做事要在JoJo家休息,于是他离开回家,到了家,他又错以为自己是和任因久办了一夜的事情,刚刚结束道别,他就靠着这混乱的疯狂,维护着任因久还活着的假象。

而他这次疯得更厉害,他甚至创造出了新的故事。可他不为他的癫狂而恐惧,他只是觉得一梦成空,他又一次失去了任因久。他只怕他从此过分清醒,再也无法有这样真实的幻象。

是不是如果他不做出即使在幻像里,也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一切就不会这么早破灭了?他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对在酒吧里强迫任因久悔恨至极,早就该知道他毁掉了所有的,最后那几日,任因久连脾气都不再对他发,恹恹地像和他在两个世界。所以在最后,他都没再抱一抱任因久,想到这个,他的胸腔就空荡得剧痛,他用力抱住沙发抱枕,然而什么都填不满他,他从来都没能好好抱过任因久,于是他怎样都抱不够任因久的。他真想要回到那一天早上,哪里都不去,就一直在床上,抱着任因久,在他的幻像里呆到死。

他无法忍受这个曾经装满了疯狂想象的地方了,他失魂落魄,再次游荡到了他想象中来过的酒吧。他抓紧酒杯,将烈酒一饮而尽,火热的酒精从喉咙开始灼烧,烧到他的五脏六腑,辣得他模糊了双眼。老板好奇地打量他,目光中多了份同情,“怎么,被男朋友甩了?”男人又帮他倒上一杯。

他无法解释,所有的话都被哽住,只能透过模糊的水雾盯住对方。忽然酒吧的灯光下,男人胸前的一抹金色抓住了他,他揉揉眼睛,清晰的视线中,熟悉的项链映入眼帘。不要说他在金店挑选了一个小时才选中这款样式,只要是任因久的东西,他全都在千百次注视中牢牢刻在心里了。

他一把抓住了项链:“哪里来的?!”不等男人回答,项链就被他拽断了,换来对方疼痛的怒骂。他已经清醒了,重新占据头脑的是恼怒,他的确是疯了,疯到会以为自己精神失常出现幻觉。任因久就是这样将他掌控在股掌之间,让他失去理智,让他可悲得像一条只求不要被抛弃的狗。

他知道任因久会去哪了。他出门直奔机场,酒吧里捂着脖子上血痕的男人同样愤怒地咒骂着,傻逼安东尼,把别人带过的二手货送他,等他回来的看怎么和他算账。


阿愉从出租车上下来,这条街道,他不记得上一次是怎么来的,他的记忆只有在任因久“死亡”的公寓里,看着一滩已经发黑的血迹,从满屋子明亮阳光一直到暮色降临什么都看不清楚。从任因久死后一直昏沉的意志在那一刻醒来,他被任因久抛弃却为任因久疯狂的屈辱也醒来,他心里骂任因久活该,他的眼睛却止不住流泪。但那时他总算能和自己说,人都死了,往前走吧,那么多快乐值得享受,那么多女人值得爱,有一天你会忘了他的。

他现在又站在这条街上,回想那之后似乎很享受的日子,无力地发现那其实是谎言。他没办法逃开任因久,不管任因久是活是死,他的项圈早就嵌进骨头里了,再痛苦他也无法逃脱。

然而他的痛苦,任因久半点都感受不到。出现在马路对面喝着可乐吃炸鱼薯条的任因久,完美证明了这一点。无法被理解的痛苦化作恨意,他大步走过去,任因久看见了他,站在了原地,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这份平静更说明了对他的不在意。

妈的总算回来了,此时任因久正在心里如此想道。酒吧事件过后,他知道他俩要被当作笑柄了,他没脸再在熟人面前出现,也要向阿愉表明他很不满,免得以后欺负他成习惯,于是趁着阿愉出门他就跑路了。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阿愉拿错了他的银行卡,他只好把詹姆斯和阿愉送他的项链卖给了安东尼,买了机票回到这最初开始的地方。他买下的公寓还保持着他走前的样子,而他的酒吧早就被街头混混闯进去搞得七零八落,他手上的钱连重新装修的零头都够不到。

于是他无事可做,只能每天吃喝玩乐,没过几天就开始觉得阿愉这次是不是走的时间太长了,不会那么蠢找不过来吧,或者,不会出什么事吧。他都想再回去一趟了,但又抹不开面子,主动跑回去,阿愉哪能知道他不满啊。

所以看到阿愉时,他真是松了口气。他刚从酒吧出来准备回家,这几天为了不胡思乱想,他转而展望未来,已经有了个好主意,他打算借着这次的由头,哄阿愉给他拿钱重新装修,然后再要求阿愉不要再去干卖命的买卖,反正酒吧能养活他俩。这样在外人眼里,他就又变成了老板,阿愉是他养的小男友,很符合常理,没人会当笑话看了。

他看着阿愉过来,思索要怎么开口,然后想都晚上了该先吃饭。刚要问阿愉要不要吃几块炸鱼薯条垫垫肚子,手上的东西全部被打翻扣在了地上。他吓了一跳,下一秒就被拎着领子拖上了楼。

他对这熟悉的场景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因为熟悉,又让他以为和以前差不多,打两下操一顿的套路。挣扎中他的裤子又被扯下来了,他的脚腕被死死按住,他听见阿愉骂他:“你想卖给谁?你跑这里又想卖给谁?贱不贱啊你!”

他忽然发现自己美好展望里的一点漏洞,他卖屁股这事在阿愉这儿就过不去了,他将一次次被提醒他是被阿愉拯救了的,他是有亏欠的。于是在外做生意赚钱养家回家还要做饭挨操伺候男人的不甘心让他气急败坏,他愤怒回击反正卖谁都不卖你都是你逼我的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

皮带落在他的腿肚子上,从没被打过的地方燃起新鲜的疼痛,他扑腾得更厉害了。阿愉反复抽在一个地方,疼得他边骂边叫,就在他受不了了开始求饶说错了别打了时,传来敲门声。他和阿愉同时安静,敲门声持续响起,阿愉松开他去开门,来人说他们听见吵架声和求救声,需要确认没有事情。他想刚才那么大动静吗?他可不想刚要开始新生活就又被当成话题,穿好裤子忍着疼痛走出去,一脸茫然地说没怎么啊。

对方仔细打量他,他努力做出什么事都没有的表情,最终来人告辞离开了。阿愉猛地转头看他,一脸受伤的神色,他终于发现阿愉有些不对,和以往的愤怒相比,这次更加的痛苦和疯狂,瞳孔黑得吓人,眼底又溢出鲜红色,完全像是只发狂的野兽。

“你又骗我,你根本就没事。”阿愉颤抖着说道,好像就要哭出来,人却一步步逼过来,吓得他一路退到床边,正好被掀翻在床上,皮带重新落到腿上,他怕把邻居再招过来,不敢出声,到最后他觉得仿佛是有一把刀子在反复地割他的腿,然后皮带又落到了他的脚心,但他甚至不敢使劲踢腿,腿上每一个动作都会带来钻心地疼痛。终于他又气又疼,眼泪止不住地淌,这时他的脚心也疼得像是烧着了一样。

阿愉停了手,他鼻音浓重地骂你疯了是不是,但这次阿愉没有操他,沉默地站在一旁做哑巴。他一边吸鼻子一边骂,好半天没有回应,他歇了口气,觉得肚子饿了。

一通恨意发泄过后,阿愉正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听见任因久说“饿了,搞点吃的”,他茫然之中就像机器得了指令,下楼去买吃的。不远处就是快餐店,他买了炸鸡可乐回来,在上楼时,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还没遇上任因久的时候,也这样买了快餐给同居女友。他对她就是对女友的喜欢,普普通通的正常喜欢,他这样喜欢过不少人,没对任何一个动过手。他不懂为什么他那么爱任因久,反而会搞到这个地步。

任因久吃饱喝足了,有了力气,又骂了一会儿。而他依然悲伤于为什么他会伤害他爱的人,他退到客厅,听着任因久的骂声,想是不是他就不配去爱也不配被人爱。任因久的声音像魔音入耳,如咒语一样忽然让他接受了这个事实,耳边的眼前的东西一瞬间变得遥远,他在空洞中竟然感受到平静,他的心钝了起来。

他不再奢求任因久爱他了,他也不会求任因久接受他的爱了,只要任因久在他身边就行了。他这样平静地想着,到了第二天,对任因久在他上药时的咒骂,他只能感受到模糊的疼痛了。这样很好,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拿出了准备好的脚镣。

任因久震惊地看着阿愉一脸平静甚至有些温柔地从背包里掏出脚镣,把他的脚锁起来时,把没骂完的话咽了下去,他终于意识到,完了,这回事情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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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8 18:51:14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站在阳台上开窗抽烟,呼吸外面的自由空气。门其实没有锁,但他脚上的脚镣把他控制在了家里,哪都去不了。

他挪挪腿,链子哗啦啦又响了起来,烦死了,他再次拉扯锁链,徒劳地发泄。链子倒是不重,阿愉还包上了一层布不让他磨伤,但他弄不开。他倒是可以打电话叫人上门开锁,然而这样一来,要么阿愉非法囚禁进局子,要么他俩SM玩失控上报纸,更烦。

忍一忍吧。说不定阿愉这次回来,气就消了。阿愉肯定是以为他跑了,才生这么大气。上次他跑了之后,传回去的是死讯来着,然后阿愉在香港杀了一堆人。他为了骗阿愉开锁,说万一再有杀手来他跑都跑不掉,阿愉说英国黑帮的那些杀手,也都杀干净了。

他第一反应是,你犯什么病啊。但阿愉走后他独自在家,呆着没事瞎琢磨,结合他脚上的锁链,他觉得,阿愉肯定是被他的死讯刺激到了,可能有点疯了,有心理阴影了。他这次可跑错了。

“解开吧,我不跑了。”阿愉回来后,他好吃好喝的端上桌,服软道。

阿愉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他激怒阿愉说你也知道自己活儿不好,怕我出去找别人啊,想着阿愉赶紧操他一顿气消了就好了,结果阿愉也不操他,和他保持距离,像同租室友一样。没呆几天阿愉就又走了,留他被困在家里望眼欲穿。

然而阿愉走走回回两个多月后,情况没有丝毫进展,他心里有些没底了。阿愉又一次回来后,他在阿愉睡觉时做心理斗争,到底要不要主动求操。本来睡着了的人感受到了他纠结的视线,醒了过来和他对视,被抓包很尴尬,但他还来不及移开眼睛,阿愉先闭了眼,像只露肚皮的大狗一样舒展四肢。这么明显的暗示,他借坡下驴,把手伸进了阿愉的裤子里,心里委屈想,操我的鸡巴还得要我自己撸硬,太羞耻了。

谁料阿愉受惊,一把推开了他。他知道自己误会了,顿时气恼,踹了阿愉一脚:“装什么啊,之前强奸时不是挺有兴致的吗,现在开始装纯情了?”

阿愉不讲话,抱着枕头睡沙发去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他冲阿愉背影喊,毫不意外没得到回应,他心烦意乱,滚了大半夜才睡着。

任因久问到底想怎么样,其实阿愉也不知道任因久到底想怎样。他不和任因久上床,但任因久就和被操了一样生他的气。

“装什么啊,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开始扮正人君子?”任因久骂他。可他不是在假装,不是和以前一样在克制自己,他是真的不想再和任因久有性关系了,甚至,他都不再渴望触碰任因久了。

他曾经的渴望都是因为有太多幻想。很多次他呆在一旁看任因久,心里说好想碰碰久哥,想抱住久哥,任因久对他和颜悦色说几句话,他就想他和久哥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久哥也不一定就会拒绝他的吧。

梦做多了自己就信了。所以任因久坚决地拒绝他时,他无法接受,他以为最激烈的举动能让任因久改变心意,做过爱后,他能有机会让任因久接受他。

而他现在对任因久爱他已经不抱希望,欲望也就随之消失了,他对单纯的泄欲没有兴趣。他只要任因久在这儿,免得他再一次失去理智以为自己疯了。如果任因久不愿意呆在这儿,打求救电话可以,杀了他也可以,但任因久晚上不睡觉仇恨地盯着他,他示意自己不抵抗后任因久又不动手,于是他也困惑了,不知道任因久到底要做什么。

是怕不成功反而被他报复吗。他猜测到任因久的担心,提供了一个更没有风险的方法。他把任务笔记从包里拿出来放在了客厅桌子上,果然,趁他睡觉时,任因久鬼鬼祟祟地溜到客厅偷看。

当他杀完人完好无损的站在家门口时,等待了好半天没有进去。可能是出了什么纰漏,任因久没能利用任务让他死。他说自己不抱希望了,可他却依然怕任因久看见他时失望的眼神。

然而任因久只是说了句“你回来晚了”,然后催着开锁上街遛弯。任因久兴致勃勃逛超市,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有一个瞬间他想,或许……但他马上压下念头,对自己说,对方只是在等下次。

下次再下次,他还是好好的。他终于忍不住想,可能他活着对任因久来说,也不是不能容忍的事。他鼓起勇气放任因久独自出门,任因久身上有钱,想跑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他像等待判决的犯人,焦急地等待几个小时,傍晚时任因久竟然真的回来了,而且是回来做饭。

吃饭时他一颗心都在克制着不要再多想什么,任因久尴尬地问他能不能再给点钱,麻将馆输光了,及时地帮了他不再胡思乱想。他有钱,所以对任因久来说,是可以忍受的。

他在阳台上看见任因久和旁人一起走回来,聊牌局的笑声要被投诉扰民了,却给他死气沉沉的日子带来些活意。只是在他开门那一刻,任因久重新耷拉起肩膀灰溜溜进门,无精打采的神色猛地刺痛了他。他放弃任因久会爱上他的希望了,可他还是希望,至少任因久不是因为他而不开心。

等任因久重新有了庄园,不用他看着也不会跑了。而且那么大的地方,可以找一群人玩乐,不用每天都对着他,那样任因久就会开心了吧。急于让这个念想成真,他在家里完全呆不住,出去得越来越频繁,于是,任因久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偷看阿愉笔记,知道人大概什么时候回来,能给自己一个盼头。但时间长了,经常胡思乱想,到时间了人要是不回来怎么办。杀人又不是去郊游,回不来太有可能了,于是他提心吊胆数日子,到了日子人不回来,虽然他知道实际和计划会有偏差,但他就是焦虑得吃东西都反胃。他旁敲侧击让阿愉差不多得了,谁料阿愉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往出跑得更勤了。上次出去受的伤都还没好就又出去了,加上就是不肯和他做,好像对老婆厌烦了不想回家天天加班的工作狂一样。

这次迟了四天还没回来。他心慌得要跳出嗓子眼了,什么事情都干不了,看电视短暂地转移下注意力,忽悠一下又想起来顿时后背全是冷汗。他都要精神衰弱了,楼下跑过辆车都吵得他脑仁疼。阿愉的钥匙开门那一刻,他松懈下来,紧绷了好几天的情绪总算找到个出口,“妈的,回来干什么!反正还要走!”他骂道。

阿愉赶紧给他开锁。人回来了,他悬着的心放下来了,赶紧出门透口气。在麻将馆沉迷到深夜,阿愉来找他,一见到阿愉,人都还没走,提心吊胆的感受立马就涌上来了,喝的茶差点吐出来。不知道这次阿愉呆几天,于是往家走一步,他担惊受怕的日子就更近一点。他拖着步子仿佛上刑场,途径他的酒吧时往里看了一眼,虽然破破烂烂,然而他当时做的美梦浮上心头,和现在的生活产生巨大落差。他有气无力地回到家,栽在了床上,有一种如果现在不省着些力气,阿愉走后他会被精神紧张累死的错觉。他现在就已经很累了,阿愉凑过来,他指望着能给他提供点精神支撑,结果阿愉和他说:“我先把你的酒吧装修好,这样你有事情做不会跑,我走时就不用锁你。”

他没告诉过阿愉酒吧的事。总幻想着有这么个秘密在,他还有拨乱反正让生活走上正轨的一天。阿愉打破了他的幻想,还是用他现在最神经过敏的字眼,和他说“走”,他酒吧开起来了人还是要走,那还开个屁啊。“有完没完了,艹,这日子还有完没完了!”他以头抢床,眼泪唰的一下出来了,模糊的视线中阿愉匆忙翻包,拿翻出来的东西给他火上浇油:“庄园我都看好了,有高尔夫球场,有酒庄,还有个小赌场,再等一年就好……”

一年后他可能都已经心脏病突发埋了,现在他就一口气上不来了,脑子空白了一瞬间,气才顶出来。他抢过豪宅宣传册劈头盖脸抽了过去:“什么都信!艹!你怎么什么都信!”

要是能预知事情会变成今天的样子,他早就该和阿愉说明白了,阿愉和他表白时,他就该坦白了。阿愉躺在病床上和他说爱,他躲在墨镜后面心虚爱他什么啊,威风全是装给人看的啊。实际上,他夜里对着账本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能把买卖做亏,店面租金收不上来,泊车费,全搭进了赌场里,军火生意还欠了债,还是赶紧跑路为好,至少能留个买房钱。他要是真的有很多钱,可能就并不介意阿愉跟他来英国了,他不想阿愉见识他的真面目后爱意破灭,最后抛下他跑掉。

结果现在阿愉怨恨他的自甘堕落。他曾经想过,他要是没中过彩票的话,可能早晚有一天也会因为没钱吃饭去卖屁股,所以,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啊,阿愉眼瞎爱错了人,现在反倒怪起他下贱来了。

他骗人骗太久了,如今一次性坦白,有种酣畅淋漓的畅快。“我一直就住这个破地方啊!那些全是吹牛的!让你怎么跟来啊,艹,我让你怎么跟啊!”他冲阿愉吼道。

阿愉呆愣地望着他,过了好半天,对这个事实没有丝毫释然,整个人反而更颓丧了。“久哥你……你就算一个人过得不好,也不想我照顾你吗。”阿愉耷拉着肩膀问他,眼泪汪汪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果然,这不是“我爱错人了现在我放下了那么再见”这样简单就能解决的事。爱都爱了,不管之后怎么破灭,他不回应就是他的错。他承认是自己配不上了,但阿愉的脑子想的是你都知道配不上还不接受?

但还要他怎样回应啊。从始至终,他对阿愉都没有任何办法。强迫他了也就强迫了,打他了也就打了,更过分的是现在,被囚禁了,他跑也不跑,连千万豪宅都不想要就想在一起呆着,这已经不是斯德哥尔摩了,简直是在犯贱。结果阿愉还在怨念他为什么不领情,他就这么欠别人的,活该还债吗!

“凭什么我要和你在一起啊!说过爱我的又不是你一个!我要都答应我早就三妻四妾了!”凭什么,凭什么阿愉说爱他,他就又愧疚又心虚,跑也不是,接受也不是,把自己生活搅得乱七八糟。他觉得自己有病,可这恼怒却无法理直气壮,因为他知道凭什么……

“我愿意为你死啊,久哥。”

他怕什么就来什么,阿愉小声对他说,但却一句话戳破他的强词夺理。没人会像阿愉一样心甘情愿地为他死,而且,哪怕比他更好的人,可能都找不到一个愿意为其付出生命的爱人,这么珍稀的爱,哐当一下砸在他面前,并不是天上掉馅饼,像天降陨石多一点,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没给你钱吗!”他用音量与彻底屈服的软弱抗争,阿愉瑟缩了,他又开始心疼。“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啊!”他心里想的是,他要是真的曾经对阿愉特别好就好了,阿愉说爱他,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我自己钱就剩那些,但最好的铺子我还是都给你了啊。”他又说,心里想,当时跑什么啊,直接让阿愉跟来,阿愉领了他的情,过后也不一定就会和他分手。

但是晚了,他越怕自己不值得,干出来的事就让自己更加不值得,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阿愉以为他就认钱。“都现在了,谁还用你去死啊,我不要你钱,我什么都不要。”他无力地辩解着,可“好好在一起”这种话,说出来就像马后炮的敷衍,换了他他也不信。悔恨令人身心俱疲,他眼泪又下来了,把自己埋在枕头里吞眼泪。

“你别哭……你想我怎么样。”阿愉要碰他又不碰他,蹲在床边对他说。

“……你就别管我了行不行,你就当我死了算了。”既然都晚了,阿愉肯定能找到更好的人,留他一个人烂下去得了。他被眼泪呛住了,发出声呜咽:“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

阿愉沉默了,他没得到回答,只能哭了个够。第二天阿愉带着他酒吧门口看装修队进场,路边还停着新给他买的跑车时,他眼睛肿,头也疼,而且,白哭了,阿愉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车钥匙被递过来时,他双手插兜,看也没看地回道:“不要。”

阿愉的手停顿在半空,半晌见他完全没有接的意思,才缓缓收回。“久哥,”阿愉说,“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不会碰你了。”

“我信。”他毫不怀疑阿愉能什么都不要地供养他,然后把他钉死在渣男的耻辱柱上,要命。“你还不如操我呢,简单点。”他说。

唯一的好处,是装修没完阿愉就不会走,然而华人装修队效率惊人,他又开始焦虑。“好了还走啊,”他拉下脸面,在厨房站的腰酸腿疼,做了一桌子菜,自觉很可怜兮兮地和阿愉讲,“别走了。”

“我不锁你。”

“……”谁在讲这个,他进一步说道:“赚那么多钱干什么,我又不要。”

“……我看中的地方真的很好……到时雇了人你也不用再做饭……”

听到既挨操之后,他仅剩的示好手段也被剥夺,他脸都黑了:“我说了不要!”

阿愉又没动静了。装修队撤场的那天晚上,他都上床睡觉了,阿愉又出去了,他提前体会独守空房的感觉。很空虚,阿愉不在身边他就睡不着,日夜提心吊胆的记忆重现,他感觉自己就和蒙冤入狱明日斩首的囚犯一样,又无力又憋屈,翻来覆去得不到解脱,眼泪又下来了。

阿愉回来时他正趴在床上吸鼻子,感觉到对方杵在了床边。房间没开灯,夜色加深了他的依赖,阿愉要是再离他近一点,他就要投怀送抱了。在他的期待中,阿愉转而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床头柜上,连安慰他的意思都没有,很规矩地和他讲:“久哥,全都好了,随时可以开门。”

沉冤昭雪的诏令没等着,该上的刑场还是要上,他愤怒极了破罐子破摔,狠狠地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滚!”

第二天早上,他发现阿愉真走了,他傻子一样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呆站半天,抄起枕头开始乱砸发泄,有东西被从床头柜上扫了下去。枕头里鹅毛都出来了他才停,蹲下来捡东西,捡到一把钥匙和一张银行卡。他原来卡里的钱还没花完,阿愉当他吃钱为生吗,他气哼哼地把卡塞进了钱包,拿起钥匙决定去酒吧看看。

人走都走了,他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干。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阿愉帮他招的一批帅哥侍应生全辞掉,换了批长腿大胸火辣美女,他就不信阿愉回来见到他花着自己的钱泡妞还是毫无反应。

然而他提不起精神,等一周后居民向有关部门投诉他扰民时,他还丝毫不觉得有哪里扰民,每晚呆在酒吧里被人和音乐环绕,他只感到无聊。客人打架砸坏的地方他也懒得修理,一个月后人越来越少,加上他忘交扰民的罚款了多了笔滞纳金,再赶上发工资,钱包立刻空了。他感叹阿愉的先见之明,希望阿愉给他留的钱够多。阿愉没给他留密码,但他拿自己那张卡的密码试一下就对了,然后他被卡里的余额震惊了。

干什么把存着所有钱的这张卡留给他啊,也不怕他全取出来跑路。

他把工资和罚款交好,身揣巨卡回到酒吧,没什么人,他坐在角落里发呆。阿愉怎么装修他没管,虽然是他喜欢的风格,但依然处处是阿愉的痕迹。他喝了点酒,忧伤地承认他想阿愉了,干什么这次任务前一个月就走了,像厌烦了不想和他在家呆着了一样。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精辣过嗓子后直接上头,他却突然被浇了个透心凉。他冲出酒吧打车去机场,手脚冰凉,比当初他从这里跑路还要慌,刚刚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他被这个可能吓得要哭。

阿愉不会真不打算回来了吧。他缩起肩膀,把衣服拉紧,才能克制住自己的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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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10 21:43:47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在疼痛中醒来,恍然间以为自己还在香港的医院里。任因久觉得他没有用了,把他丢掉了,就如一直生了蛆虫的狗。他将自己想象得无限卑微,在自虐中生出快感,借此来感动于他对任因久的爱。因为他真正无法接受,不是被抛弃或是被厌恶,而是他的爱和其他人的爱没什么两样,是他的爱被拒绝和千万份表白被拒绝没什么两样。任因久没有对不起他,任因久不是存心要他受苦,任因久只是不爱他。

他的自我感动,在任因久告诉他从来就只是这间公寓时开始瓦解。任因久不是抛弃了他,相反,极尽道义地补偿了他的付出,只不过,在异国他乡今后的生活,与他这个保镖无关。他们的分别,只是雇佣关系的结束。

他甚至都不是和任因久关系很近的下属,他不会陪任因久聊天,不会开玩笑,他们呆在一起时,不是公事,就是沉默。任因久和他讲过两个人时就不用叫久哥了,可他除了多叫一声久哥,没有其他方式和任因久再亲密一点,

他又凭什么要任因久接受他的爱呢,就像任因久说的,每个讲爱的都要答应,早就乱了套了。可直到最后一刻,他都在幻想会有奇迹出现,他在酒吧,将每张桌椅摆了又摆,把酒杯一个个擦干净。他做得很慢,做到很晚,就好像这样,一切会有什么不同。就在他放下钥匙的那刻,他都没放弃幻想,在任因久对他说滚时,他甚至在怀念刚刚那爱意交出去,回答还未到来的瞬间。就该停在那一瞬,就像他就该死在表白的那个雨夜。

“想让我永远记住你啊。”任因久坐在病床前问道。原来如此啊,他在心里自嘲,还是想让自己是特殊的,他就是不能接受和任因久好聚好散相忘于江湖。

“现在钱都在我这儿了,但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任因久见他毫无反应,补充了一句,“你站不起来了,我养你一辈子。”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吊起来的双腿。任因久会因为被逼无奈和他在一起,也会因为怜悯和他在一起,就在不久前,他还说只要任因久和他在一起,他不奢求任因久爱他了。谎言,那他为什么渴求任因久因为他而开心,他为什么不能在旁处看任因久过自己的生活?他只想任因久爱他,他要任因久接受他的爱,就是要任因久也爱他。

他终于看清自己这么多年有多荒唐。他和任因久亲密的话没说过半句,他要任因久爱他;他强迫任因久上床,然后要任因久爱他。对于他的妄想,惩罚就该是粉碎所有的希望,一个一无所有的废人,他如今不该再对爱有丝毫幻想了。

他一阵头晕目眩,呕出股酸水,任因久眼疾手快,把呕吐袋接在他身前。他在秽物的气味中,将爱的不可能印刻在心里。


他反复思考阿愉为什么要寻死。放了炸弹后留在现场等被炸,只是骨折加脑震荡,他回家要重新供奉关二爷。好处是警察对这位倒霉路人,连怀疑都没有怀疑。

他觉得问题在于,阿愉总认为他是被逼无奈。他已经到了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境地了,那么他做的一切,都和真心无关。或许阿愉厌倦了这种虚假,干脆成全他把钱都给他,主动消失。

他对阿愉的想法很怨念。他到底做了什么,让阿愉对他有如此误解。他将计就计,证明自己不是拿了钱就跑路的人。可阿愉毫无反应,他脑子一热,就又编出个瞎话。他现在既不怕受穷又不怕挨揍,那么总能证明些什么了吧。

阿愉最开始说谢谢久哥,他还以为计划奏效了。但很快,他发现他们好像退回了很久以前。他和阿愉说你以后跟我吧,阿愉说谢谢久哥,他给阿愉钱让阿愉休假去好好玩一玩,阿愉说谢谢久哥,他去医院看望为他受伤的阿愉,阿愉说谢谢久哥。他说不用叫久哥了,阿愉说谢谢久哥。

如果他那时更细心一些,听懂藏在后面的爱意,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如果他那时就回应了阿愉,阿愉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认为他全是无奈的屈从。

比懊悔更郁结的,是他知道他不会的。他永远都不会是那么敏感的人,阿愉想要的,隐忍的爱被看见后热烈回应的事情,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所以,阿愉根本爱错了人,爱他只能有无尽的痛苦。

而他不愿去想,这样的痛苦在死过一次来释放后,还剩下的是什么。他打着弥补的旗号对阿愉嘘寒问暖,假装看不到阿愉对他拒之门外的疲惫。他努力要敲开那道门,在他被不小心掉在地上碎裂的水杯划伤手指时,他夸张地嘶了一声,下意识地去看阿愉。当他撞上阿愉背过脸的躲避时,他惊觉这些所谓的弥补像小丑的表演,滑稽而又功利,更加印证了阿愉想要的真心和他的算计相隔甚远的现实。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做什么啊。”他说,阿愉不答,他理解阿愉给不出答案,他无法成为他不是的那个人。他无计可施,出门买菜,在超市挑选菜品时,他察觉到自己做的每件事都很刻意,他就像市场买菜的小贩,一顿饭,要求换阿愉一个好脸色,一次上床,要换阿愉一个温柔的表示,一段时间的照料,换阿愉和从前一样的爱意。很庸俗,而且一旦失败,他就想撒泼骂人。

然而这次还没等开战,他就被阿愉的大招击得溃不成军。阿愉裹在被子里,直接哭给他看。枪林弹雨也没让阿愉这样哭过,他慌了神,就像赶去找生死未卜的阿愉时那样,他发誓让他做什么都行。“不要哭了,求你了,”他手足无措,把能想到的一股脑全使出来,“没有事啦,石膏拆了就活蹦乱跳了,来,钱还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锁我操我怎么都行……”

上次阿愉锁他操他怎么都行的情况下,跑去寻死了。这个念头更加地骇住了他,他的舌头僵住,泛起股酸涩的味道。你自己都知道全都是陈词滥调,何况阿愉,他这样想着,呆呆地站着,他所拥有的语言全部失去了意义,他根本说不出阿愉想要的话语,他从来都不是阿愉该爱的那种人。

“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久哥,我太累了……”阿愉自己哭累了,慢慢地理解了他的话,看着自己的腿,多少找回了些精神。他就不该使这些拙劣的技俩,阿愉死过一次,痛苦该只剩灰烬了,他不该再煽风点火,强求死灰复燃。

视线落在被他扔在床上的银行卡上,阿愉不再像以前一样,求他说你收下吧,掂量的样子像是在给分手费。“你拿回去,酒吧我留着,利润分你一半。”他公事公办道。其实,没有那么公事公办,否则酒吧全归他,阿愉也不会说什么,他只是想保留一点和阿愉的连接。

他在附近找了个房子,阿愉搬了过去,请了个护工来照料剩下的时间。和护工在一起时,阿愉明显放松了下来,他没再说什么,回家后面对空荡荡房子的第一夜,他想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阿愉在要为他而死之前说爱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阿愉想要的他给不起。如果就是想操他,那太好办了,如果只想要他的钱,他站街养阿愉都行,但阿愉什么都不要,只想要爱他,他就完了。他变不成值得阿愉的爱的那个样子,最后总会失去的。

但早知无论如何都会失去,他一开始不如便接受了,至少能有短暂的快乐。他和阿愉都没好好做过,遗憾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变成了一团火,烧得他追悔莫及。

他仿佛心里被烧出个缺口,什么都填不满,阿愉的影子却无处不在。酒吧的每件事物,都会让他想到阿愉,他甚至愿意整天呆在酒吧,以此来欺骗自己他没有失去什么,或者说,他没有因为失去而耿耿于怀。

他刻意的忙碌竟然让酒吧走上了正轨,眼看着客人增多,侍应生要求涨工资,“我又不是老板。”他搪塞道,可忽然他灵机一动,“我不是老板。”他说着,给阿愉打了个电话。

“来分钱啊。”他说。

“……你转我账上就好。”

“大冬天的你要我跑银行?”

阿愉晚上来了,他们在办公室开好支票,客气地提议喝一杯。他帮阿愉调酒,阿愉和客人一样坐在吧台前等,他偷瞄一眼,阿愉没什么表情,正在看他调酒。他莫名地紧张起来,一向都是随随便便反正喝不死人的酒,每份倒多少此刻难以把握。阿愉喝了一口,没说什么,应该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赶紧抓人过来避免尴尬冷场,他截住了侍应生的领班,介绍阿愉道:“叫老板。”

不愧是领班,轻松地找到了话题,不留痕迹地展示自己的业绩。有人活跃气氛,他乐得配合,阿愉一如既往地话少,但在此时此地,反倒有种老板的深藏不露。喝了几杯后,阿愉告辞,领班问他自己表现如何。

“不错,但涨不涨工资我说了不算。“他说,发现让人知道阿愉是老板的好处,他可以让阿愉扮坏人。但他现在主要想的不是这个,他在复盘自己刚刚的举动,开始觉得这句话不该说,那件事不该做,他心烦意乱,随便找件事情转移注意力。“Gut Punch到底加多少威士忌啊。”他问道。

很快他就有更好的借口找阿愉过来。“春节不放假,但红包总要发吧。”他说,便宜了一众员工,不光拿到了红包,下班后还吃到了饭。年轻人丝毫不知谦让,几叉子就把鱼吃了一半,阿愉上卫生间时又盯准了鱼子,被他敲了手背。

“也不知道让着点老板。”

“老板不有的是机会吃!”

哪壶不开提哪壶。去年春节在他脑海中浮现,他想哄阿愉开心,做了一桌子菜,饭后的床上运动他也准备好了。可阿愉闷头吃完饭后,安静地看着他,像透过他去找一个很遥远的东西,最终只得到失落。

如今阿愉放弃去找了,反而不再那么哀伤,和他在酒吧门口抽烟,很平静。他看手下这群就像在看小孩,忍不住叮嘱路上注意安全,阿愉短暂地笑了一下,和他讲:“现在这样,挺好。”

好什么好。阿愉走后,他独自回家,一边走一边念,好什么好,你好了我不好。

他当然不好,否则也干不出情人节叫阿愉来帮忙挂灯饰的事。他帮阿愉扶着凳子,脑子里却在想,挂完还有什么理由留人在这儿看情侣过节。说不定阿愉晚上还有约,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顿时暴躁,当即拍了阿愉小腿一下:“说了往哪面点,笨啊你!”

阿愉在上面僵住,好在有侍应生插话:“这样挺好啦,不要听他瞎讲!”

阿愉跳下来,问他:“你要我走吗?”眼睛里又有什么东西封闭了起来。

他意识到,在这个日子,他怀念曾经拥有的,而曾经的痛苦也在纠缠阿愉。在尴尬的沉默中,侍应生们要先去吃饭回来再开工,他让阿愉和他们一起去,自己独自喝了几杯。

阿愉和他们一起回来了,坐在角落里,酒精令他失去了日常的多虑,他端着酒走过去,坐在阿愉对面。“抱歉。”他说,是在说今天,也是在说过去,他带来的痛苦太深了,以至于除了这两个字,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没关系。”阿愉说。他们此时如此文明,如此礼貌,却让他的心如此的没有着落。

那之后就是漫长的下坠。他有时自己叫阿愉来帮忙,有时让别人叫,然后是客气地“谢了”“吃了吗”“再见”,他在阿愉刚表白时想过,阿愉那么听话又那么能干,没说过爱他该多好,和他一起去英国,他们两个搭伙也不错。现在就和他想过的一样了,他却在等着到底时粉身碎骨的疼痛。

在疼痛到来前,他先逃避了。世界杯的时候,他叫阿愉来看球,他从没见阿愉这么开心过。可能是有意的,他调酒时火焰失控烫到了手,酒杯在喧嚣声中碎裂,阿愉转头看他,这次拽过了他的手,看了一眼放开了。“有烫伤膏吗。”阿愉问。他说没有,阿愉起身出门买了一管回来让他自己涂,然后就急着去问错过的最后几分钟,知道结果后和其他球迷一起上街继续喝。阿愉不在,剩下的人等于不存在,他霸占着吧台看药品说明书打发时间,在阅读医学术语中想到,和之前他割伤了手刻意不去看相比,阿愉是对他脱敏了。

那之后他不太找阿愉过来了,有什么事都是让别人打电话。每天半死不活地在吧台后发呆,领班代替他管了不少事,年末和他说要涨工资。生意不好,要是倒闭了,他和阿愉什么瓜葛都没有了,涨什么工资。“我说了又不算。”他敷衍道。

“你说了不算谁说了算?”

“问你们老板去。”

“谁家老板大雪天一个电话就过来拧灯泡啊!”对方愤愤然。

“什么意思。”他最近脑子都迟钝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说老板想让你当老板娘。”有人和他通风报信,中文不太好的华裔问他老板娘是什么意思。“胡说八道。”他斥责道。

可仿佛在坠落中见到绳索,他心动了。他此时无法放弃任何希望,反反复复回忆阿愉的举动,可能是吧,不可能,可能是吧,不可能……他这样摇摆,圣诞节前的派对上,阿愉一见到他就好像察觉到了异常,而他又反过来揣测阿愉的态度,发现了吗,也可能没有,发现了吧,应该没有……

他的领班初心不改,和阿愉提涨工资。阿愉猝不及防,本能地看他征求他的同意。验证了自己的话,领班乘胜追击:“他说你出钱你说了算,他就是打工的。”

“他说了算。”阿愉急忙说。他埋怨阿愉不懂配合,却又觉得这句话别有意思,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呢……

“我就说,要不找修理工过来就好啦,总来这何苦!”领班调笑道。

他还在揣测的事,被扔上了台面,他浑身一震,正巧阿愉也变了脸色。阿愉的异常彻底搅活了他的死水,他不甘心今晚就这样过去,明天继续客客气气。“送我回去吧。”派对结束,他和阿愉说,冰天雪地他和阿愉往家走,快到家的路口,他脚下打滑,阿愉揽住了他的腰,很快松开,可他没错过阿愉眸子闪动的那一瞬。

他停在了楼下,半晌没说话,阿愉站在他对面,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然而就在最后一刻,阿愉猛地转身要走,他愣了片刻,惊觉他对今晚报了多大的幻想。他恼羞成怒,推了阿愉一把:“何君愉你他妈想怎样!”

阿愉脚下一滑,崴了脚跌坐在地上,脑袋咣当一声装载了路灯上。他在摇曳的的灯光中缩缩脖子,暗叫完了闯祸了。

他半搀扶半挟持地将阿愉拽上了楼,脱了大衣找毛巾给阿愉擦手上的污雪,阿愉垂着头坐在椅子上,裹着外套好似没处过夜被他捡回家的大狗,他拿毛巾过来也不动。他索性直接上手,抓起阿愉的手给小孩子清洁一样擦干净。阿愉的手软绵绵地任由他摆弄,这份乖顺反而让他心神不安,他在阿愉面前呆站好一会儿,踟蹰着抬手摸阿愉的脑袋:“摔疼了?”

碍于抖了一下,咬着牙向后躲:“久哥你别……”可话一出口,人就泄了气,眼睛溢出抹红色,慌忙要藏,越低头越难以控制,眼泪落了下来。阿愉的眼泪敲在了他心上,阿愉藏在心里的话,随着眼泪落进他心里。

“你是不是在装作不爱我了啊。”他说。

阿愉的头埋得更低了,他全懂了。他装作和阿愉结束时已经很难受,阿愉一定更难受,他甚至不敢细想,只是轻轻一想,就已经跟着疼。他只想减轻些阿愉的疼痛,可他说不出话来,他只好再迈前一步,揉阿愉被他撞伤的头。

“你别这样,久哥。”阿愉没有力气再躲了,彻底放弃抵抗,如同他的触碰是难以忍受的酷刑一样,悉数坦白。“你只要对我稍微好点我就会想你是不是可能爱我,明知不可能,甚至我相信我残废了,绝对不可能的时候,我还是会想你是不是会爱我。”

“反正你就是不相信我爱你,我做什么你都以为我只是暂时妥协。”他说,可这次他不怪阿愉,他只怪他自己。他怪他从最初就做错,他活了几十年长不成个会爱的人,让阿愉在爱上他的那一刻就觉得无望。

聪明人早就该放弃了,他也曾经以为阿愉有一天会放弃的。可阿愉那么笨,让人怜爱道心痛。“可你断不了念想怎么办啊。”他叹息,当然阿愉选过一劳永逸的那条路,却也被他堵死了,阿愉怕他受困扰,于是只能这么熬着,离他远点,偏偏又听话,一叫又回来。他这个问题仿佛有千钧重,压得阿愉要佝偻到地上去,他把阿愉揽在自己怀里,希望能分担一部分沉重。

“那如果我一直妥协下去呢。”他说。如今他什么回应都是亡羊补牢,可是,能做一点是一点,他永远消除不了阿愉爱错人的痛苦,但总有什么是他能做的吧。

“你会不开心。你和别人在一起时都很开心,见了我就不开心。”

他下意识要反驳,可只要粗略回想,便无法否认。他怕自己显得容易满足,哪怕心里高兴都不要被阿愉看出来,他以为阿愉和他一样,越轻易到手的就越不珍惜,他罪大恶极,“没啊我开心”这种话,他自己听来都感觉没有说服力。

情况紧迫,他悲哀地发现他只能想到一个办法。他不愿那么露骨,至少要有一点温存,他握着阿愉的手放在他的小腹,然而惊讶的是,感受到阿愉掌心的温度,他真的起了反应,他将阿愉的手向下移,移到他苏醒的欲望。“没不开心啊,已经离不开你了。”他希望阿愉能听懂他不是只在讲欲望,但他又知道自己要求的太多了。

可又能怪谁呢,还不都怪他自己,哪怕是上床这么简单的事,他都没痛快地表示满意过。果然阿愉在犹豫,他忐忑地等待着,手越握越紧,生怕一放松,阿愉就跑掉了。


他不是想要这个。其实任因久的举动,他能够理解。他也曾想过,任因久没钱,又没有人陪,如果他不说爱,不求爱,只是上床,任因久不一定不乐意。可他清楚自己不会满足的,早晚有一天他要重蹈覆辙。

可现在任因久如此温柔地要他这样做,他又怎么拒绝。在内心最隐秘的角落,再试一次或许会有奇迹的渴望蠢蠢欲动,而在理智的头脑中,他想,至少有一次,任因久能像是和他在做爱而不是在被强迫。

他怕惊动了任因久藏起来的不情愿,小心翼翼地解开任因久的皮带,他怕自己手凉,把对方从欲望中惊醒。他弯腰,用舌头舔弄着,任因久发出声满足的叹息,就在他要含进去时,任因久忽然躲闪:“别,不用……”

恐惧笼罩了他。他三两下脱掉外套和卫衣,几乎是拎着任因久扔到了床上。他怕任因久拒绝,泯灭他刚升起来的希望,他希望今晚会有不一样。他原本隐秘的愿望,此时已经无所遁形,明明尝试过无数次都是失败,他却再次沦陷。再激烈一点,或许他就能进到任因久内心深处,掏出些爱意出来。

他用力贯穿任因久,得到一声惊叫。他预备好压制住对方的反抗了,他用武力,可以得到个假象,借以欺骗自己任因久是愿意的。可是任因久的表情总是令他痛苦,令他无法在谎言中得到慰藉。然而这一次,就在他躲开不看任因久的表情的前一瞬,他瞥到了陌生的东西。他要抓住任因久双臂的手有了片刻迟疑,任因久突破了防线,他下意识闭眼,缩紧了心脏等任因久打。

然而温柔的触感来到了他头上,就像给他揉撞伤处一样,任因久揉着他的头发,和他更贴近了些,柔软的呼吸落在他的耳边:“好了好了,乖啦。”

这陌生的境遇令他完全丧失了思维能力,他一时间无法动弹,任因久揽住他的脊背让他继续,“我错了,我就是很喜欢,早该和你说的。”任因久小声说。

他当时只能听见任因久说喜欢,他不敢再横冲直撞了,生怕戳破了这听上去很不真实的泡泡。他温和地动作着,无限延长的快感令任因久止不住呻吟,最终颤抖着达到了高潮。

他还是只记得任因久说喜欢,他不愿意这难得的反应就此终止,可他迷茫不知所措。“你不会想走吧。”任因久说着,拉他躺下,“脚是不是也崴了?”任因久问着,去轻揉他的脚踝。

他不是只想上床。可今晚他得到了崭新的东西,他不知道是什么,任因久是不会爱他的,他提醒自己,可在酸涩的同时,他又有些期盼地想道,如果总能像今天一样就好了。


圣诞节后,他没用任因久叫,自己去了酒吧。任因久出去了,他忽然担心起任因久的反应来。为什么要来呢,是圣诞那几天,晚上去任因久家吃饭再上床给他的勇气吗,可那毕竟是在家里,在节日里,或许只是不同寻常的欢庆。而且,他想看到任因久什么样的反应呢,他说着只不过是上床没有别的,可如果任因久和之前一样客气,他肯定不会满足。

你又在贪心了。他懊丧地想,他甚至想离开,可他就是不被弄痛就学不乖的人,他固执地坐着,等着现实的打击。

任因久看到他后,不是客气,也不是疏离,是一种陌生的忙乱。“我给你调杯酒喝。”任因久说,这新鲜的反应把他留住了,任因久把酒端给他,丢下一句“你……等我一起回去”后,又去做别的工作了。

“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啊。。”有人对任因久说。任因久瞥了他一眼,他脸颊有些发热,这却给了他提示,刚刚任因久看到他时……是不是耳朵红了。

他有勇气继续不请自来了。新年夜有人凑在一起打牌,他坐在一旁看,一杯酒递到了他手里,任因久坐在了椅子扶手上,和他一起看。任因久和别人一起热闹时的放松自在总是让他羡慕,他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加入这场热闹,然而脑袋空空,只好默默喝酒,听着任因久和别人笑闹,升起股黑色的欲念。

任因久去卫生间,他跟了进去。“怎么了你,”任因久从隔间出来,见他站在外面,问道。他幻想着把人推进去,以此来宣告他才是特殊的,在一起玩闹什么都证明不了。可上一次这样做,结果与他渴望的背道而驰,仅存的理智将他钉在原地。

见他迟迟不动,任因久伸手把他拉进了旁边小办公室,“怎么了。”任因久忧虑地看着他,面对他的沉默,坐在了休息的床上,不打算放弃地等他开口。他盯着床,在酒精的作用下,欲念几乎要化做实体,充斥整个没有窗只有灯光的密闭空间。任因久给他解皮带,在握住他的阴茎时,他忍不住行动了起来。

门外在喧闹,而任因久和他被隔绝在此处赤裸相对,这让他感受到更强烈的连接,在外面的音乐和欢呼最响的那一刻,连接感达到了顶峰,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欲望冷却后对刚刚的怀疑。

“新年了,他们怎么还不回家,困了。”任因久揉着眼睛穿衣服,他的怀疑没能成形,便一点点消散,而欲望的余温却持续着,使他将喧闹挡在外面,静静地感受牌桌旁重新坐在他椅子扶手上的任因久。

“让我一个人忙,涨不涨工资啊。”领班和任因久说。

“行行行,涨。”任因久答复。之前他将他有着酒吧的一部分当作和任因久还有关系地自我安慰,但此时任因久连他的意见都没问,他却没感到恐慌。像是对这异常的放心的解答,任因久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捏了捏他,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也像是个独属于他的没有意义的小游戏。

房租到期后,他搬回了任因久家。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每天守在家里等任因久的电话,他很自然地每天和任因久去去酒吧。他呆的时间太长,不可能只是喝酒,于是开始帮任因久打理事务。任因久越来越习惯于他帮手,谢谢早就不说了。

他也会提醒自己,不要想太多,只不过是免费劳力加生活陪伴还有床上关系而已,任因久是不会爱他的,他永远不可能像那群牌友一样让任因久开怀大笑。可任因久正坐在扶手上一面扯淡一面旁若无人地玩他头发,他就觉得,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在意了。

那天任因久盯着一个金发女顾客看了半天,然后就一直心不在焉。其他人都走了,任因久还没和他说回家,深更半夜呆在吧台后面,从敲冰块开始尝试酒吧新出的一种花样,他坐在一旁等,心想别任因久把酒吧点了。

终于成功,酒精燃烧出蓝色火焰地时候,任因久开口了,“我蠢死了,”任因久说,又像是深夜的自言自语,“我觉得我不值你爱吗,心说不管怎么努力你最后累了还是要走,干脆从一开始就不努力好了。根本就是懒吗,什么都不想做。”

他惊异于任因久想过值不值得的问题,可任因久此刻这样说出来,他也没什么不信的。“我还以为爱不爱你对你根本无所谓呢,我不是你什么人,你来英国以后怎么样都和我无关。”

“怎么可能,你要跟来吓死我了,”任因久说,他想起了在机场的那一天,任因久的背影的确像落荒而逃,“你说爱太重了,我觉得我受不起啊,可又忍不住惦记,”任因久叹了口气,由衷地感叹道,“早知道不跑了,折腾我也折腾你。”

蓝色火焰在静静燃烧,他心里的声音习惯性出来提醒,任因久不会爱他的。可哪怕在这么静的时候,他觉得这声音也轻到可以忽略不记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他拿吸管一把插进酒杯里,和任因久说:“赶紧喝吧,喝完回家睡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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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9 21: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萧斯年 发表于 2022-9-23 20:36
任因久拼了老命才甩脱阿愉那两条长腿。清醒下来他后悔了,跑什么,就该当作偶遇,随便打声招呼,阿愉又不会 ...

老公我看得好痛啊老公。每个故事就像一个完满的世界一样,真的太会写了,每个故事里面他们好像在纠结同一件事,但又被放在不同的环境,真的就好像把两个活生生的人放在不同的平行宇宙让他们自圆其说一样!两个人的推拉好过瘾,自尊和爱的博弈。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在纠结到底要完整的自我,还是为了爱交换一部分出去。但两个人早就把自己建立在了爱上面吧,爱是彼此隔离的心之壁,爱是萧索环境里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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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9 21:58:05 | 显示全部楼层
萧斯年 发表于 2022-9-23 20:36
任因久在旅店的床上醒来,嗓子疼,肩膀也疼,一摸一圈牙印。他什么时候吃过这亏,大清早的憋了一肚子气,然 ...

两个人一直都在纠结拥有再失去会有多痛啊,哎,一到愉久这里就变得有点笨笨的,可能是靠笨狗阿愉占主导推动,就会陷入不知道怎么面对爱也不知道怎么爱对方,更不相信对方会爱自己的僵局吧!再次感叹老师写得真好啊,特别喜欢开头他们两个对峙,扔裤子那段“你死了算了”!是之前没出现过的狂暴怒火愉仔。还喜欢那句“他们分割后座两端”,好灵,好生动,但是用很简单的语词,整篇都是用这样的语言写成的,好像在看电影一样,他们的形象很容易就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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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9 22:50:15 | 显示全部楼层
萧斯年 发表于 2022-9-23 20:37
转眼就到了新的一年,圣诞连着新年的长假过去后,不少人又回到了酒吧。在亲朋好友面前装正常人可把大家憋坏 ...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是服了,如果他们两个看得见一定把这篇文甩到他们俩脸上羞辱他们可怜的智商!犯傻都傻到一处,我被气笑了,本文别名《任因久忏悔录》,拒绝完阿愉总会后悔的大佬,但是下一次照样拒绝不误!又又别名《拿什么留下你我的久哥》,著名动作明星何君愉为您展示如何心不直口不快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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