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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告急】【愉久】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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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23 20:48: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Chapter 1
他们是在下午到达伦敦的,天气难得的晴朗,推开公寓的门,客厅被阳光笼罩着,陈旧的家具被换成了新的,布局没有变,但他觉得和他记忆中比起来,屋子变小了,两个行李箱平摊在地上,就挤满了。

他从前住在楼上,一间屋子就是他的卧室客厅兼餐厅,更是小得可怜。但他坐在床上,就不想再动了,“我就睡这儿了。”他说,合上眼睛,房间被太阳照得暖洋洋,他昏昏欲睡。有人拉上了窗帘,关上房门,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他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在恍惚中看见门缝中透出的灯光,在黑暗中有些单薄。很快,门开了,“久哥,细威来了。”那人在背光中对他说。

他记起来了,十多年已经过去了,是阿愉陪他回了这里。


细威胖了,带着老婆笑着和他打招呼。“你说巧不巧,你刚拜托我找个房子,这栋公寓就挂了出售的牌子,”细威说,“但我还挺吃惊你真的愿意买下来回来住的,这房子太旧了,本来很难卖。”

“老地方住着舒服,但还要多谢嫂子帮着打理,”他说,吃了口细威带来的晚餐,“嫂子手艺不错,你小子好福气啊。”

“哪有,我做的!”细威说,“本来想着请你们出去吃,但那么长时间飞机,肯定累了,今天简单吃一口,改天再请。”

他和细威初到伦敦那一天,劫后余生,又是异国他乡的新奇景象,谁也不觉得累,去酒吧闹了一整晚。但他现在,强打着精神聊天,过去两天都没怎么正经吃东西,他该饿了,可他没胃口,伸手去夹菜,他的手在抖。

细威看见了,但什么都没问,女人笑得很客气,却刻意不看他的手。他和他们是两个世界了。

拿来装菜的盘子是要留给他们的,女人要拿进厨房清洗,阿愉站了起来:“我来吧。”

阿愉刷碗的功夫,细威和老婆搭了把手,把行李箱里还没收拾完的最后几件衣服拿进了楼下的主卧,打算挂进衣柜。但有一会儿没出来,他进去看见两个人正在叠阿愉之前拿进来的衣服。

“衣柜不够挂,有些只能叠着堆下面,之前的堆法要出褶子的,”女人说,又有点不好意思,“我看不惯这个。”

他道谢,叠好衣服的女人和他熟络了很多,又告诉他一些常用品放在屋子的哪里了,临走时还说:“街那头有家中餐馆,价格和味道都不错,早上9点开门,晚上7点关门,我也会不时地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哎呀,你不要哆嗦了,他会自己做饭的。”细威打断了老婆的担忧,道别后离开了。

他觉得有些好笑,他曾经一个人在英国混了几年,哪至于没人照料就能把自己饿死。阿愉也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多少有些尴尬:“久哥,不用你来,我会做饭的……简单的。”

“无所谓啊,能吃就行,我不挑的。”他说。他本来就没想着这段日子生活上能有多舒适,阿愉哪是照顾人的料,走之前行李箱塞得乱七八糟,还是他让家里的阿姨帮着重新装了一遍。正事要紧,他将就一下就好。


楼下的主卧已经打扫好,细威放了两张床,像酒店双人间一样的布置。但他到了这儿,就只想睡在熟悉的地方,可楼上只有一张床,楼下的床又太重了,搬不上去。

“这两天夜里不会有事的,你先睡下面吧。”他说。

“好,久哥,我睡沙发。”

“……睡什么沙发,你进卧室睡啊。”

“久哥,不合适。”

阿愉站在他身前,和往常一样,脸上看不出丝毫谄媚,但说出的话守规矩到连他都觉得死板。要是从前,他会很受用,可如今只觉得不自在。

“你不要这么拘束,是我请你来帮我忙的。”他说。按江湖规矩,阿愉还是他的人,但谁都知道,阿愉已经不跟他了。他决定来英国戒毒时,试探着问来探望的阿愉能不能陪他,阿愉答应,他不惊讶,却也不完全是意料之中。

但阿愉沉默地站着,不做回答,他没有办法,下了指令:“你睡卧室。”

阿愉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听从了:“是,知道了,久哥。”

他本来想说只有他们两个,不用叫久哥了,可这话他说过几十遍,阿愉从来都记不住,他只得作罢。

他吃过药后,阿愉就和他说早点休息,他不怎么困,但呆在楼下也没事情干,他和阿愉从来都没什么闲话可聊,打牌也只有三缺一的时候才把人叫过来充数。再怎么说是正事要紧,但他还是有些无聊,躺在床上想如果阿伟在会方便很多,至少不会和细威他们吃饭都吃的有些尴尬。

他之前和细威说,是有个朋友陪他一起回来,他不想在老朋友面前显得摆架子,何况在英国生活多年,江湖规矩对细威来说早就过时了。可阿愉无法让他们信服朋友的关系,吃饭时他们都选择了只与他对话,默认了阿愉只是个陪同者的身份。

但阿伟他不是很信得过,如果阿卓在外面就好了,阿卓入狱以前,和阿愉一起是他的左右手时,他也是和阿卓更亲密些。阿卓性子直爽,爱喝酒爱耍,他们总一起出去找乐子,阿愉就不太爱说话,因为开车酒喝得也少,他信阿愉,但他不怎么了解他。

他忽然意识到阿愉对他来说有些神秘。阿伟也有些他不知道的小秘密,比如收集有关小丑的作品,但他至少知道阿伟喜欢看古惑仔漫画,一期不落的买来看。阿卓就更不用说,心里藏不住事,和老婆从认识到结婚到生孩子,所有的事情都和他讲过。可阿愉,阿愉喜欢什么,社团之外和谁走得近,他一概不知,对他说爱是第一次表露内心。

可他就是对阿愉最放心,来英国只想要阿愉跟来。他不能告诉别人,因为会被人认为软弱,但他落入仇家手里被注射毒品那些天的记忆,经常会让他畏惧黑暗。可现在阿愉在楼下,他关着灯思索如此信任阿愉的理由,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早就联系好的私人医生第二天就来做了检查,制定了替代性药物逐渐减量的方案。按常规现在就该开始减少剂量来克服依赖性,但医生看了下他还没完全愈合的枪伤和勉强算是愈合的骨裂,怕骤然减量他撑不住,只好先维持原有的量。

虽然还是被告知,替代性药物毕竟不是毒品,过不了多久他还是会觉得不满足,但这几天总算是还能平静度过。他有些许的躁动,呆在家里太闲了,会坐立难安,出门反倒是可以转移下注意力,正好带阿愉熟悉周围的环境。

英国不像香港,英国过了十几年这片街区也没什么大变化,但他有钱可以去逛名牌店了。可惜他没带女朋友来,体会不到买东西的乐趣,何况他们又不是什么有悠久历史的黑帮组织,连定制西装都用不上。最后在书店买了几本时尚和色情杂志,回去打发时间用。

他到晚上才注意到阿愉买了本菜谱,摊在餐桌上一边做一边看,搞得手忙脚乱都没发现他下楼了。他莫名地觉得这形象全无的情景他回避为好,又溜上了楼。阿愉喊他吃饭时,一脸平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内心偷笑,但吃了一口后,不太能笑出来了。黑暗料理谈不上,但他这么多年嘴的确是被养叼了,说能吃就行可这实在是有些太一般了。

做了几顿后多少好了一点,但做饭这事可能还是要靠天赋,按菜谱来不太行,他当年都没看过菜谱,自己瞎做,但第一次就做得挺好吃。

“你加点糖。”他说,阿愉愣了一下后照做,于是总算是有一道西红柿炒鸡蛋能让他满意了。


医生说的没错,替代性药物逐渐没办法满足他的需求了,夜里尤其难熬,如果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恐怕会靠挠墙来发泄。但他总归还是要面子,不能如此轻易地就失态,于是只能咬着牙硬撑。有时他想,他撑不了太久了,忽然间就会一阵心慌,觉得带阿愉来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怕什么。

他终于搞出了动静,却是因为折腾得胃疼,想喝口水,结果放杯子时弄到了地上。他觉得声音不大,但阿愉很快就敲门走了进来,“久哥?”阿愉蹲在床边,试探着从他蜷着的身下拽开他紧捂住胃部的手。

“没事,胃疼。”他说。其实也是他这么多年喝酒喝坏了胃的老毛病,阿愉翻出了药,重新倒杯热水让他吃下,他没那么疼了,就强打起精神假装没事了,让阿愉回去睡觉。

阿愉看了他几眼,似乎是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没戳穿他的逞强,下楼去了。他赶紧又缩了起来,过了好半天,药效发作,他才终于舒服了些,困意战胜了不适,不太安稳地睡了过去。

他早早地被饿醒了,下楼找吃的,到厨房坐下来才发现沙发上有人,瞬间被吓清醒了。仔细一看原来是阿愉睡在那儿,那么高的个子要蜷起来才能睡得下。即使阿愉从来都听他的话,他也没用乖这个字来想过对方,但看人安安静静地蜷在沙发上,他觉得这睡相倒真挺乖的,他见识过的所有男人包括他自己,睡不到十分钟就得从上面滚下来。

他站在沙发边想叫人回屋睡时,阿愉一骨碌坐了起来。“久哥,你没事吧。”人还没完全清醒,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力度大得似乎在恐慌。但阿愉很快就放开了他,恢复了平静。

阿愉起身去做早饭,但他还有些愣怔,回想刚刚的事,阿愉从睡梦中惊醒的反应,像是因为忧虑睡得并不安稳。他想起昨晚阿愉走之前的犹豫,忽然怀疑是不是怕楼下卧室里楼上房间太远听不清动静才睡了沙发。他甚至怀疑阿愉一开始说要睡沙发是不是出于这个考虑,当时是他误解了。

“你搞个折叠床,睡楼上吧。”他吃早餐时对阿愉说,他以后不知道还要怎么折腾,总不能让人一夜夜这么竖着耳朵听动静。

他知道找了阿愉来陪他,早晚都要这样,但晚上同处一室,他强忍着瘾头老老实实地躺着,生怕一出动静惹来尴尬。等阿愉没了动静,他翻腾了两下也没把人搞醒,才接着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终于没了力气,昏沉沉地合上眼睛时,好像听到了他以为早就睡着了的人的一声轻叹。
Chapter 2
过了一个多星期,他适应了目前的剂量,医生帮他检查后,说可以试着减量了。

减量的第一夜,他就意识到了之前的反应都是小儿科,就好像有虫子在骨头里爬,爬得他抓心挠肝。他指甲扣着手心,想着白天医生来时,可能是从哪听到了风声,恭维他果然不一般,有些定性。别人的客套话他还可以不当回事,但阿愉和他说“久哥你不用硬撑着”,他吹了句不用担心不会有大事,他总不能第一夜就打自己的脸。

他痒得受不了,抬起手撕肩膀上还没完全愈合的枪伤的绷带,刚绕下来一圈,忽然手腕被握住,一把压回了床上。

他还以为阿愉已经睡着了,怕不是刚才一直醒着,他左翻右翻咬指甲都被看见了。他尴尬得火起,把自己挣了出来,往另一边挪了挪。阿愉在旁边的床上半抬着上身看他,他看不清表情,只听见阿愉顺服地和他说:“久哥,再碰伤口就裂了。”

“知道了,你睡吧。”他讪讪地回答,阿愉停滞了一会儿,背过身躺了回去。他松了口气,却突然想到阿愉怎么知道他之前也用碰伤口的方式对抗过药瘾,顿时寒毛都竖了起来,庆幸自己之前只是打滚没别的表现。可这么一来,他强撑着不出动静不搞动作,一睁眼到天亮。

他没休息好,大白天的披着衣服缩在沙发上还觉得凉,抱着阿愉给的热水看电视转移注意力,男主挨了反派的拳头,还在嘴炮,他嗤笑了一声,当年他看时都替男主疼得倒抽凉气,哪想到后来他自己靠装也真能装出副硬骨头的样子,骗得阿愉也说跟他是因为佩服他。

但他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了,他心底一慌,打了个哆嗦。阿愉一把接住了他差点扣地上的水杯,“久哥,你是不是冷。”阿愉问。

“没事。”他咬着寒颤说。

“久哥,我来了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啊。”

早晚的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定要多撑段时间。阿愉说爱他,该不会见了他的软弱就捅他刀子。可想想他那些女朋友哭的时候,他又心烦又觉得可怜,他一想到阿愉可能那样对他就觉得不舒服,硬撑着一口气不想服软。

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他白天都会有反应。在他差点用指甲把自己眼睑撕开后,阿愉终于不能再放任他了,握着他的手腕坐在他旁边陪他。他的手没了自由,改用脚趾抓挠床单,在有限的空间里翻腾,一块块黑斑在他眼前浮现,等他视线终于恢复清晰,他发现自己可能是哭了,他眼前的阳光被一层水雾笼罩着。

“汗。”他说,阿愉扒拉了一下他额前汗湿的头发。他想阿愉不会相信是汗水进了眼睛里的,但总算他又没有哀求地熬过了一次。他舒了口气睁开眼,阿愉正看着他,他们少有地对视了。他看清之后,本来想闲扯几句的兴致消失了,他绷紧嘴唇,直视着对方。

“久哥,你休息。”阿愉立刻移开了目光,规规矩矩地说,松开了他的手。

暧昧的温度还残留在他的手腕上,他回想阿愉的眼睛,哪有半分敬畏的意思,看着他就好像……就好像想要一直看下去。

他知道自己在顾虑什么了。他耐着性子哄人,总是想得些回报的,阿愉该也不例外。他嘴上说着不会再和阿愉去三温暖了,但他从没敢认真地去想,阿愉做这么多,是想要他。

“你给我!”他终于到了极限,开始开口索要,“我是你大佬,你就不怕我挑了你手脚筋扔你去喂鱼!”

这种事情他不是没做过,但阿愉只是用无奈的眼神看他。他想阿愉可能从来没怕过他,所有的顺服都是在掩藏汹涌的欲望,只等他被蒙骗上钩,心甘情愿地交出自己。

他发作的间歇,就总是觉得冷,蜷着躺在沙发上,阿愉帮他捂着手。刚一松开,他就伸手去抓,阿愉眼睛亮了,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他清楚阿愉的技俩,可又贪恋那点温度不想放手。他转念一想,他既然已经识破阴谋,为什么借机将上一军。

“冷。”他故意示弱,阿愉上了钩,亲昵地给他紧了紧身上的被子,问他:“久哥,用不用给你打盆热水泡一下脚。”

反过来去欺骗对方的快感油然而生,但他的手刚从被子里伸出去脱袜子,立刻一股寒气涌进来,让他打了个哆嗦。他改为用脚把袜子蹭下来,忽然阿愉握住他的脚腕,帮他脱掉了。

他的脚腕被人握在手里,顿时就是一阵战栗。他的得意感消散了,心底翻腾起恐惧,他的脚已经浸泡在了热水里,可那份触感依然让他发冷。他有权有势时,该是让人有所忌惮,可现在他有什么筹码能让阿愉一直耐心玩下去。如果他迟迟不回应,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阿愉一只手就能折断他的脚腕的。

而他现在甚至都不能靠自己的双脚行走,阿愉半扶半抱地把他弄上床,站在床边看他。现在阿愉都不会过多的掩饰了,眼神赤裸裸地落在他身上。到了晚上,他说想去冲洗一下,“久哥,你现在……先不要洗了,擦一擦吧。”阿愉说,不容他拒绝,拿了块温毛巾给他,然后无辜地盯着他,直到他开口才转过身去。

他本来想,如果他坚持不上钩,最坏的结果,是对方恼羞成怒采取暴力。可当他时刻处于掌控之下,他意识到阿愉有的是手段突破他的心理防线,让他主动开口,名正言顺地掠夺。

他总算熬过了浸到骨头里的冷之后,又开始发热,他的全身又疼又痒,他实在撑不住,让阿愉帮帮他。阿愉该是有很多办法,把他泡在冷水里,或者更仁慈一点,给他一针,让他先好起来,再谈戒毒的事。

可阿愉哪个都不允许,用这样残酷的折磨逼迫他主动请求。

他不愿就这样妥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突然舌头开始痉挛,在那一瞬间他想死了就好了,他宁可死也不要被人玩弄。

“久哥?”阿愉发现了,嘴上依然装着尊敬,可一只手把他的头掰了过去,让他的舌头从喉咙中滑了出去,将他的生死也牢牢掌控住。

意识到自己连死都做不到,他绝望了,漫长的痛苦看不到尽头,他又坚持了不知道多久后,终于想要妥协了。他想起自己对着床伴的时候,再怎么是出于欲望,心底也还是有几分怜惜。他骗自己不会有那么糟糕,至少不会像他现在这样疼。

“你给我……我给你。”他小声说。他尽了全力了,可阿愉还是觉得不够,装作不解地看着他。强烈的屈辱感淹没了他,他哭了。

“……久哥?”阿愉给他擦眼泪,用暧昧的姿态催促他。他犹豫了一下,妄图用暗示代替语言。他伸手,掌心放在了阿愉下身那处欲望之上。它还在沉睡,他想起一会儿的事情,颤抖了一下,却也只能笨拙地试着唤醒它。

阿愉猛地拿开了他的手,站起身退后了一步,剥夺了安抚着他的温和热度。他根本无法忍受,他什么都不顾及了,扑了过去,他抓着阿愉的手,上半身已经悬空,阿愉再退一步,他就摔在了地上。

阿愉还没决定要怎样对他,但他把自己挂在了阿愉的小腿上,他死死地攀附着,生怕人再退开。“你给我,求你了,就一针,求求你了,我什么都给你做……我让你操,你操我吧,只要……只要给我一针……”

阿愉睁大了眼睛,可没有动作,他就知道这还不够让对方满意,他搜肠刮肚,回忆能让他把持不住的那些引诱,“阿愉……”他强压着痛苦,柔声说,“我想要,想要你……想要你操我……”

他跪起身体,用脸颊去触碰阿愉的下身,有时他没兴致,她们会先给他做个口交。他庆幸对方有了反应,他不需要……不需要真的用嘴来服侍对方勃起。

阿愉忽然把他横抱起来,扔回了床上,在床边翻找什么。他脑子里想着药物注射时的快乐,顺服地等待着。终于阿愉压制住了他,他看阿愉那双暗沉沉的眼睛,说不清是害怕还是解脱。

哐啷一声,他的手被手铐铐在了床头。

不等他反应过来,阿愉转身出了房间。他独自一人,看着希望破灭,在越发强烈的疼痛中发了狂。“何君愉!”他嘶吼着,用力地扭曲身体,奢望能够挣脱。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怀疑这只是逼迫他的又一个技俩,于是赶紧讨饶,他刚刚无法说出的话,此时一股脑地说了出来:“阿愉……阿愉,你不是喜欢我吗,我也喜欢你,我想要你……阿愉……”

他这卑微的谎言没得到回应,他再次狂躁起来,咒骂着对方。他反反复复,折腾到精疲力竭,陷入沉睡。

当他醒来时,阿愉还是不在,极端的燥热退去了,他想该是又熬过了一次,下床去了卫生间洗脸。他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打了个寒颤。他瘦了太多了,脸颊都快要凹进去,但眼睛又在红肿,他就和街头游荡的那些毒虫没什么两样。那些吸毒吸到牙齿脱落的女人,毫无廉耻地希望用身体换钱去买毒品,可那脏兮兮的模样,白送都不敢要的,人们远远地躲开,仿佛说上一句话会染上病菌。就好像阿愉一把拿开他的手,猛地退开。

他忽然听到了楼梯上的脚步声。会是谁呢,他疯狂地思索,阿愉该是对他失去了兴致,那么就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了,或许会把他的藏身地告诉对手,捞一笔好处。也可能更糟糕,长久的投入却发现他的本来面目如此令人失望,他不知道恼怒之下阿愉会对他做些什么。

他冲出浴室,锁上了房间的门。“久哥?”阿愉跑上楼,拧了两下把手,又跑下了楼。是后一种,他绝望地想,呆滞地盯着锁上的门,直到听到钥匙的声响。有钥匙插进来,再拔出去,又插进来,每一声响动都像是有锯子在他脑内切割。他退回了浴室,在阿愉打开卧室的门那一瞬间,颤抖的手指终于锁好了浴室的门。凌乱的钥匙声再一次响起,他打碎了镜子,把碎片握在了手心。他不小心划破了手,疼痛之中他低头,瞥到手腕上缠着的绷带。他该是在之前的挣扎中被手铐把手腕磨破了,他忽然心中一动,可他来不及抓住脑子中的想法,阿愉冲了进来。

阿愉抓住了他,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拼命地挣扎。他举着碎片,割到了对方,可阿愉毫不在意地扒开他的手心,把碎片抽了出去。

他眼前又在发黑,有只手抚摸上了他的额头。“久哥,你发烧了。”他在失去意识前听见有人对他说。


他先是感觉到有东西抵住他的牙齿,然后闻到香气,忍不住张开了嘴,粘稠的液体流进来,他下意识地吞咽。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了在发生什么,但他睁不开眼睛。他一勺勺喝完,再次沉睡。

他终于睁开眼睛时,看见阿愉坐在桌边,他没出声,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阿愉在给一串钥匙贴纸条。

“你直接把锁卸了嘛。”他说,声音哑得厉害。

阿愉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手伸到桌子上摸了两下,摸到钥匙塞进了兜里。“久哥你醒了……医生说是伤口感染发烧,但这一阶段的减量,已经成功了。”阿愉告诉他目前的状态,有些开心的神色,可说完就卡住了,不知所措地和他对视,过了半天又说了句,“久哥,我不是……不是怀疑你。”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阿愉说了句“久哥我去做饭”,匆匆地离了房间。

他愣了半天,忽然明白过来阿愉不直接拆锁居然是顾及他的自尊心,怕他觉得被监视。他有点尴尬,他哪有那么强的自尊。锁门的事,他现在想起来可后怕了,面子哪有命来的重要。

他怕是减量不到一天人就不清醒了,整个人疑神疑鬼,居然还坚信阿愉就是想趁机搞他。阿愉跟他这么多年,拿命护着他,要是只是为了搞他,这买卖也太亏了。更何况阿愉始终那么规矩地对他,半分想要他回应的意思都没表露过,如果不是那一夜阿愉以为自己会死,根本都不会对他表白。

但即使他当时神志不清,有些事情该是没看错。阿愉的确是想要他,否则也不至于用铐住他来躲开他,他只是不知道,这样压抑自己的欲望,那说爱他到底是想要得到些什么。

他想不通,起身下了楼,阿愉又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左手包着纱布,是他被害妄想症时割伤的。他烦躁地揉揉头发,想说他不是故意的,可他站了半天,最后抱怨了一句:“你做菜学着放糖啊。”

阿愉见了他,先是愣住,然后马上听他的去拿糖,半瓶子就扣下去了,他当场就觉得甜得发齁。但这么一折腾,阿愉倒是放松了下来,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他指挥着阿愉试着挽救了一下,但最后果然没法吃。

“等我回香港,给你做松鼠桂鱼。”他说,想得让阿愉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厨艺。阿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赶紧低头吃饭,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嘴角的那丝笑意。

他看着阿愉的欣喜,心里忽然抓住了些什么,可又不能完全明白。他本来就是随口说说的,但阿愉既然这么开心,他记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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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3 20:49:07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3
细威夫妻两人在知道他现在处于平缓期后,再次上门做客,在寄宿学校读高中的女儿放了秋假,也跟了过来。

“你们请钟点工了吗?”细威的老婆问,他说没有啊,对方感叹没想到两个未婚直男居然可以把屋子打理的干干净净,比细威强多了。

受了老婆的挤兑,细威撸起袖子进了厨房,要证明自己在家不是什么活都不干。阿愉被顶替了工作,安静地坐在一旁当他们聊天的背景板。

“听他们说你踢过足球啊。”他听到细威的女儿小声问阿愉,忍不住就竖起了耳朵,听阿愉怎么说。

阿愉没搭话,但该是点了点头。“Cool,我也喜欢足球啊,我想进学校的校队,现在还在练习,”女孩说,“反正饭还没好,要不我们去附近的足球场玩一会儿吧。”

他暗笑小丫头可真是胆大,他多少年没见过敢招惹阿愉的人了。“……久哥?”他正听热闹,突然球就被踢给了他。

阿愉一脸求助的神色,细威的老婆赶紧说:“别闹!”小姑娘不满地看他一眼。他觉得可冤了,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去吧去吧。”他赶紧说,对方马上就又开心了起来:“谢谢叔叔!”

他差点呛到,总算明白过来这是把他当成家长了。等小姑娘拉着阿愉抱着球回来的时候,他特意瞧了瞧,觉得阿愉那身打扮的确挺大男孩的。

要是没跟他说不定真就和平常人一样过日子了,可能还会陪来串门的亲戚朋友家的小孩玩,当他们心里超酷的哥哥。

“你发没发现人家小丫头喜欢上你了啊。”他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真拿对待家里兄弟的态度唠起闲话。

“怎么……怎么会啊,中学生啊。”

“正是最爱幻想的年纪吗,没有中学生喜欢过你?”

“也有,体校时候了,室友的妹妹总过来帮我们收拾屋子做家务……我开窍晚,她都上大学了我才知道她是喜欢我。”

“……帮你做家务,那可是真挺喜欢你。”

阿愉笑笑,被他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继续洗碗了。


虽然他的状态这几天很好,但还是不能远走。街口有家电影院,他吃完晚饭实在没事,就去看了场电影。

爱情片不合适,现实主义题材他不感兴趣,没营养的喜剧片最后一场已经演上了,“那就鬼片喽,晚上看挺应景的。”他和阿愉说,掏钱买了票。

电影都出片头了,阿愉突然问:“久哥,你要不要爆米花。”

他无所谓,但谁知道是不是阿愉想吃,他让阿愉去了,又过了得有二十分钟,人才回来。“现嘣的啊。”他开玩笑,阿愉没讲话,爆米花桶递到了他面前。他拿了一把,桶还给阿愉了。

他觉得剧情挺老套的,一点都不吓人,到了似乎是高潮的地方,就想上厕所,根本没有看看鬼到底能干掉几个的欲望。“我去卫生间。”他和阿愉说,“久哥我也去。”阿愉说,松开了抱着的爆米花桶。

他进去就赶紧解决了,阿愉慢吞吞,掏出来半天,也没多大水流的动静。“你不放心我啊。”他扭头问。

阿愉小声说:“……不是啊久哥。”不太自在的模样搞得他一头雾水。

看完电影回了家,阿愉和往常一样用楼下的浴室洗澡,他在楼上发现水壶空了,拎着去厨房烧水。马上走到楼下浴室门口,突然阿愉连滚带爬地从浴室里冲了出来,一个打滑差点摔劈叉。上衣没穿,一手毛巾一手衬衫,头发都还在滴水,看到他顿时傻掉。

他拎着壶也傻站了半天,忽然明白了过来:“……你怕鬼?”阿愉偏过头,不承认也不看他。他猜对了,顿时放肆大笑:“哈哈哈哈你怕鬼……”

阿愉耳朵红了,走开坐在沙发上擦头发,他缓了口气,伸手揉了把阿愉湿漉漉的脑袋:“你居然怕鬼?”

阿愉猛地躲开,难得的有点恼怒,“好了好了,晚上和我睡一间,不用害怕。”他明着是哄暗中接着调笑,阿愉继续因为觉得丢人而不理他。

“那万一遇到鬼,你还会不会护着我啊。”

话问出来,他和阿愉都愣了。这话说得太亲近了,他想,赶紧去厨房烧水,阿愉擦干头发穿好衣服,在一旁安静地等他。

但两个人朝夕相对,不自觉地就凑到一块打发时间。他和阿愉坐在他的床上打牌,几种牌换着玩,打着打着他说:“要不要喝点酒。”

阿愉没说好,但也没反对,“少喝点吗,我很少有机会和你喝酒。”他接着劝,阿愉被说动了,下楼拿了啤酒。他直接拿了本杂志垫在床上放酒杯,先干了一杯,然后边玩边慢慢喝。

“久哥,你少喝点。”开到第二瓶的时候,阿愉说。

“醉了也有你吗。”他说,有段时间不喝了,多少也是有些馋酒。

阿愉低头乐了。阿愉不说,他也知道自己酒品不好,有时候喝断片,是阿愉送他回家。

他起了好奇心,问:“我喝醉的时候什么样啊。”

“……”阿愉忍了一会儿,还是说出来了,“就……非要在街上遛鸟吗。”

“……不可能!什么时候的事!”他坚决否认。阿愉看他心虚的模样,毫不顾及地说了下去:“你叔家小子摆喜酒,被你叔灌酒那次啊。”

他没话说了,“他……他超能喝,”他心有余悸,然后把牌甩了过去,“那你不帮我挡着?”

“我开车啊。”

“那下回我开车,你和他喝。”

又说到以后的事了,阿愉不再像他第一次说时那样小心地开心了,眼睛看着他笑出个弧度。

阿愉没他喝得多,但也有了酒劲,晚上早早地上了床。可能是这段时间累了,喝了酒难得的陷入了沉睡。他试探了两次都没有反应,轻手轻脚地从阿愉兜里拿了钥匙带上现金,下楼开了上了锁的门,溜了出去。


他第一针下去前,想的是马上就好,然后赶紧回去,不要被阿愉发现了。但等他再醒过来,都大中午了,他拔腿刚走两步,又回嗑药的地方了。算了算了,阿愉肯定已经发现了,阿愉那么信他,他让阿愉失望了,这么回去多尴尬。

他纠结着,就觉得苦闷,干脆又来了一针。毒品进到血液里,马上快乐起来,他见到阿愉一个人在楼上卧室睡觉,因为怕鬼缩在了被子里,挺可爱的,他不由得傻笑。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阿愉现在怎么可能还有心情睡觉,但马上他就告诉自己,总琢磨阿愉干什么,有意思的事多了去了,他一翻身就去想别的了。

他正要再一次注射来减轻疼苦,却猛地被拖了起来,他急忙挣扎,伸着胳膊去够针头,但帮他打针的人被一脚踹翻。有人要围上来救他,他听到一声低吼:“滚!”那些人就都缩了回去。

他只能靠自己,他把自己往地上坐,拒绝被带走,但阿愉连拉带拽,最后好像是直接把他扛了回去。他看到熟悉的房子,立刻就是一阵痛恨,就和他现在痛恨阿愉一样。

可偏偏阿愉握着他的手腕,丝毫意识不到自己讨人厌地劝他:“久哥,你忍一忍,忍过去就好了。”

“操!好了能怎么样啊!”他对之后的生活毫无向往,哪像阿愉。他狂乱之中突然灵光一闪,“是不是想着我好了以后还跟着我啊,”他强压下语调,对阿愉说,“想能和我再亲近一点,吃我做的饭?”

阿愉看着他,知道他此时状态不对,可眼睛里的渴求还是藏不住。太可笑了,阿愉居然是真的那么想要这些东西,付出那么多,就为了这个?还不如为了搞他来得实在。

“你他妈痴心妄想!”他一把撕下伪装,看着阿愉的瑟缩满心快意,“都是骗你的,你居然也信?要不是因为毒品,我根本就不会再见你!笨成这样,你活该被人利用,你死了也没人会心疼,还都会笑你犯贱!你以为你能感动谁……”

他的手猛地被扯开按在了床上,阴影覆盖了他。他看见阿愉那双本来就布满血丝的眼睛泛了红,暗喜自己得逞了,他就是要激怒对方,不再管他或者干脆用药物控制他都很好。

可阿愉压制了他一会儿,松开了他的手,他还来不及反应,熟悉的咣啷一声,他又被铐住了。

“……”

但这次没用他独自挣扎多久,阿愉一会儿就回来了,用布包住了他手铐拷着的手腕。他很困惑,明明是生气了的,为什么不报复,他一时都忘了发火。阿愉伸手捏他下巴,他躲,又被一把捏住掰正了脸。他凶狠地瞪眼睛,可阿愉只是皱着眉,像给猫洗脸一样用毛巾给他擦干净了脸。

阿愉又走了,这一次时间长了些,他快要睡着时,有两个人进来了。他的衣服被撸起来,昏昏沉沉地被一阵折腾后,听见医生的声音,说要重复之前的阶段了。

“我帮你看一会儿,你去睡一觉吧。”医生又说。

安静了一会儿,他听见阿愉说:“你帮我看一下,我去买杯咖啡。”

他心里一紧,记起他刚刚好像胡说了些什么,他皱起眉,可他睁不开眼睛,只能任由黑暗将他拖入昏迷。
Chapter 4
英国足球文化浓厚,即使他不关心体育,也知道什么时候是赛事最紧张的时候。

之前阿愉问他,能不能让细威过来陪他一天,想去现场看球赛。他这才发现,阿愉跟他这么多年,这是头一次表露出真心喜欢些什么,他当然答应,给买了票让人好好玩一天。

可被他这么一折腾,阿愉再也不提看球的事了。决赛前一天,他犹豫再犹豫,还是说:“你明天去好了。”

阿愉看他,不直说,但他明白是自己没法让人放心。他把手铐扔了过去:“你把我铐起来吗。”

话说出口,他就知道这是在为难阿愉,阿愉怎么可能这么对他。他莫名地烦躁,后悔干什么要偷着跑出去,搞得阿愉现在又要绷紧神经照顾他。

他正在生闷气,阿愉说:“久哥,明天天气不好,你让我在家看直播就好。”

阿愉是给了他个台阶下。可到了第二天,人守在电视机前,是真的也挺开心的,他心里多少好受了些,难得的老老实实地呆在一旁看杂志,不要让阿愉分心。

到了最后几分钟,他也忍不住放下杂志看电视,想看到底是谁赢。结束哨音响起来时,阿愉睁大了眼睛,跺了两下脚但到底没蹦起来,只是露出个笑容,然后和他说:“我喜欢的球队啊。”

“……”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毫无活力,有点遗憾阿愉找不到个人能一起庆祝,电话火上浇油地响了,阿伟在那面和他汇报这次地下赌场赌球赚了多少。

他想起来了,以往这个时候,地下赌局最忙最乱,阿愉天天跟着他各个场子跑,哪有时间看球赛。阿愉真心热爱的东西,他拿来赚黑钱,他觉得是不太像话,怪自己怎么没早想到这一茬。

“你喜欢球赛……那就请假来看吗,”他讪讪地说,“说什么社团什么江湖,其实谁都知道,就是份工作吗,请假放松一下太正常了。”

外面忽然响起音乐声,到门口一看,球迷们都涌上了街头,拥抱庆祝。街对面的酒吧难得的在白天就热闹非凡,“去喝一杯啊。”他也受了感染,想去凑个热闹。话刚说出口,就想起上次喝完发生了什么。果然,阿愉说太闹了,不想去。

即使知道他犯毒瘾时会说瞎话,但怎么可能没有怀疑那也是真心话,之前的亲近都是为了逃离而作假。阿愉明显地和他拉开了距离,他几次想告诉阿愉说过的那些以后的事都是真心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阿愉以为他依旧在撒谎。

他管不住嘴造的孽,却找不到补偿的办法,他心里堵得慌。可即使他心里发毒誓那些话不能再说了,到了发作的时候,伤人的话说得变本加厉。

“你不信我说的话吗,想想他以前做的事啊,”他和阿愉讲话,就像身体里住了另一个人,“你几乎为他死了,结果他因为尴尬把你赶走,连见都不愿意再见。你以为你现在这么做真的能感动他,让他留你在身边吗。”

阿愉的嘴角动了动,他看出来阿愉知道答案,他接着诱惑:“他好了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为什么要亲手绝了自己的希望啊,他这么留在你身边依赖着你,你不喜欢吗。”

说这话时,阿愉正牢牢地握着他的手,防止他突然发作,他抬起手指,摩挲了两下阿愉的手腕。阿愉看一会儿他的手,又抬眼看他,小声说:“喜欢啊。”那样苦涩的神情,怕是藏了很多年都不敢说出口。

可很快阿愉就恢复了死板的表情,把他五根手指一起握了起来让他停止乱摸,搞得他几乎怀疑刚才是他的幻觉。“你他妈玩我吗?”他抛弃了理智的伪装,连咬带踹,“别说留你在身边,他这个鬼样子被你全看见了,他连你的命都不会留!操!何君愉,我好了第一件事肯定是杀了你,把你剁成几块去喂鱼!”


“……你把我嘴封起来算了。”他恢复理智,欲哭无泪,他觉得自己发疯时聪明多了,话一套接一套,哪像现在一句安慰的话都找不到。

“没事,久哥,我知道你不是存心的。”阿愉很低落,但还是对他这么说。

他很想顺着杆往上爬,说可不吗发病时说的话都挺荒唐的。但他能否认自己躲了阿愉好长时间,如果不是因为要戒毒根本不会再找阿愉回来吗,他又敢承诺,这件事结束后,他真的能和从前一样留阿愉在身边吗。他脸皮还没厚到那个程度,睁着眼睛说这种瞎话。

可有一件事他可以说,“你知道我不会因为这段时间丢面子要你命吧。”他说。

“我知道啊,”阿愉说,怕他不相信,又笑了一下,“久哥你不会的,你心软。”

他差点当场反驳我哪里心软。做人大佬的,最忌讳被说心软,心软哪有人会怕,不怕又怎么服众。

他瞪了半天眼睛,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承认了,心软也好骨子里有点怂也好,他的确很多时候是在装强硬。“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怕我了。”他不甘心地抱怨了一句。

“……我最怕你了啊,久哥,除了怕鬼我就怕你。”

“……”阿愉严肃地说出这话,他都搞不清这是真话还是在开玩笑敷衍他。

“你怕我,那怕不怕我赶你走啊,再也见不到我啊,”发病时的他又开始了,半真半假,讲之前阿愉离开那段时间,他怎么很快就找了新的保镖,那孩子性格有多好,相处得有多开心,都快忘了阿愉这个人了。

阿愉听他讲,神色越来越黯淡,终于在他问“你为我付出这么多,可时间长了,我可能都不记得你了,你不怕啊”时,握着他的手紧了一下,情不自禁地说:“我怕啊。”

可马上,阿愉就又一声不吭了,恢复了平常木然的神色。“操!你敢不敢在他清醒时和他说这个!”阿愉当然怕他啊,这些话,也都是要小心翼翼地藏着,不敢和他说的,他眼睛发酸,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你只敢趁这个时候说啊,你知道我这个时候才和你最亲近,那你干什么不让我一直这样啊!”

他忽然猜出来了阿愉一直最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是什么。他握紧手心,指甲陷到肉里,用疼痛来逼迫自己保持理智。但阿愉把他的手掰开了,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可没了痛感,那个魔鬼马上就占据了他的身体。“阿愉,你是不是一直想问我,可不可以在一起啊,”阿愉僵住了,他猜对了,克制住笑意,很认真地劝说,“你问啊,你知道我现在会说好啊,你不想听吗。”

阿愉看着他的眼睛,喉结动了动。只要听他说了好,阿愉怕是就再也克制不住拥有他的欲望了。可就在第一个字要说出的时候,阿愉猛地扭开了头,咬着牙说:“久哥,我不能这样,我希望你好好的。”

他瞪大眼睛,发出声怪笑。喜欢的人,在看不到摸不着的地方好好的,这个愿望好虚幻啊,没有尽头也没有支撑,怎么会有人真的把这当成最重要的事?他想开口嘲讽,结果被眼泪呛到了,一直咳到胸口发痛。


他不知道折腾了多久,从睡梦中被饿醒。天才蒙蒙亮,阿愉衣服都没脱地睡在了旁边的床上。他轻手轻脚地下楼开冰箱找吃的,突然一声变了调的“久哥”从楼上传来,在这安静的大清早吓得他发懵。楼上的门咣的一声被撞开,一眨眼人就到了楼下,要向外跑。幸好往厨房看了一眼,已经开了的门又关上了,

阿愉喘了口气,后退两步,坐在了楼梯上。他拎着面包上楼,路过时站住了,看着对方垂着的脑袋,忍不住伸手推了一下:“你就怕我这个?”

阿愉被他推得头一歪,又执拗地正了回来。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天还没大亮,说出的话都像梦话可以不那么当真,阿愉小声说:“久哥,我当然怕啊,我怕我护不住你。你问我干什么不请假来看球赛……”

阿愉不讲了,可他知道没讲出口的原因了。他忽然一阵火起,也不知道是在气谁:“你为我好我知道,但我不是和你讲把我铐住你去吗,还能有什么事?”

可阿愉不回答,他现在清醒了,智商降下来了,搞不清这次又是有什么话不敢对他说。他心里堵得慌,恨不得踢这个闷葫芦一脚来泄泄愤,但他站了半天,又觉得舍不得,踢一脚楼梯栏杆上楼了。


他瘫在床上,阿愉拽着他的手给他剪指甲,他瞥一眼阿愉手上刚刚被他抓挠出的血痕,偏过了头。给他剪完一只手,阿愉才发现他的异样,“久哥?”阿愉小心地想凑近看他怎么了,他躲了躲,还是被阿愉看到了发红的眼睛。

阿愉坐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办好,他忍了好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我想起我爸,他也说为我好,然后拿皮带打我。他对我一点都不好。”阿愉张张嘴,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又叫了声久哥,露出为他难过的神情。

他鼻音太重了,缓了缓才继续说:“我知道你是真的为我好,我肯定会好起来的……可我之前胡说,你是不是当真了……我好了之后,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回去,继续对我好啊……除了你没人会再这样照顾我了……”他说着就又哽咽了,阿愉赶紧找到他的手:“久哥,我……我当然愿意啊,能跟你我超开心的。”

阿愉心疼他哭,可听他这么说又明显松了口气,嘴角都扬了起来,他也笑了,“等回去的,和以前一样,不是,比那更好,你和我住在一起怎么样,”阿愉突然变了神色,他明白自己太着急了,可越着急他就越一股脑地全讲了出来,“我肯定会好的,到时候久哥和你在一起好不好,久哥好好对你就我们两个每天都在一起,你只要给我一次就好,给我一次我就再也不碰了……”

在用自己会离开威胁阿愉未果后,他终于又找到了新方法。阿愉想让他好,他会好的,阿愉想和他在一起,那好了以后就在一起。只要给他一针就好,只要一针,阿愉所有的愿望,就都能实现了。
Chapter 5
“你知道我从来不九点之前起床的。起床之后吃完早饭,可能也没事情干,出门找人打牌,或者上街闲逛。要是有事情就去办事情,到晚上吃了饭然后去找……哦不找了,和你回家……”

他叹了口气,他在拿在一起诱哄阿愉,可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无聊透顶。对于再然后的上床他倒是有花样,然而他第一次和阿愉描绘在一起时首先就说了上床,他玩过的见过的下流把戏都讲了个遍,但阿愉无动于衷。

除了上床在一起还能干什么啊,他搜肠刮肚,讲出的都是些干巴巴的鸡毛蒜皮。对毒品的渴望煎熬着他,逼他继续讲,他拼命地想,回家之后除了上床还干什么。

“……回家可以看电视,第二天打麻将时就能听她们八卦婆媳剧……”他反应过来差点咬了舌头,居然把这个都讲出来了,热衷于婆媳剧他是有多庸俗。可本来面无表情的阿愉突然就笑了一下,这一笑,隐藏起来的想要相信就又露了出来,即使很快就克制住,也足够给他希望让他继续哀求了。

可阿愉总是对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反应,他根本就琢磨不透。他就只能再重头讲如果在一起无聊的一天,往里面加细节,来碰运气。

他清醒的时候,回想他发作时描绘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营养到让他觉得丢人。但等到毒瘾上来了,他继续往下讲,讲到特殊的日子,多动脑筋搞些花样,可也经常不见效。他说阿愉生日时他送房子送跑车送球鞋送手表,自己家底都要送出去了,结果阿愉在他说到花的时候眼睛亮了。他一边想送花这是有多俗一边报花名,但阿愉不再理了。

更要命的,他在说到第几十遍早上一起吃完饭时,阿愉突然没压抑住,赶紧偏头,可他再说,就又没反应了。

他搞不清楚阿愉想在一起到底是喜欢什么,百般尝试都无法让人失态时,他就会再度暴躁,把之前说的话全部推翻,尤其是阿愉有反应的那些,放肆地嘲讽他瞎说的这种鬼东西居然都会想要。

反反复复,可阿愉却还是会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再被他狠狠地伤到。他觉得阿愉就像条小狗,被食物诱骗过去再被一脚踹开,可下一次拿出食物时,还是不长记性地跑过去。

只不过阿愉的情绪波动已经越来越微弱,他不知道哪一次就会彻底死心。终于,他不想再说了。

他在手心藏了根牙签,在毒瘾发作时扎进了腿里,来逼迫自己保持清醒。他闭紧了嘴,可阿愉坐在床边看他,就好像还在等着他说些什么,他看着阿愉的眼睛,更加的不想把希望说出口后,再让希望残忍地破灭。

就在他以为他能靠这种方式熬完这段时间时,他在一次发作时不小心把牙签插进了指甲里。他猛地皱眉,阿愉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慌乱地握着他指甲渗血的手,要拿走牙签。

疼痛让他还能保持清醒,赶紧抓住了阿愉,“别……”他说,“阿愉……我不想再说那些话了……”

可阿愉像是被狠狠地踢了一脚,眼睛里都是难过。过了好一会儿,阿愉轻声和他说:“久哥……你讲吧,没关系的……我没想过要相信。”

我不是,不是连虚假的希望都不想给你,他想,是怕伤你伤到最后,你再也不相信了。可他一开口,身体里那个魔鬼就想要说别的话,他只能闭紧嘴,什么话都不说。


“久哥,”他正在想到底要怎么和阿愉解释,坐在餐桌对面的人突然开了口,“久哥,其实我……我之前一直没好意思和你说,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回去。”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阿愉为了劝他不要强忍着说的瞎话,可阿愉的表情不像是作假,“之前,我见不到你时,的确很难过,然后这次你找我来,我也真的挺开心的,我总想着能再跟你一次,而且像这样只有我们两个,再好不过了,”阿愉说,不是强装着毫不留恋,相反,他从没见过阿愉这样表露过对他的不舍,“但久哥,我也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得往前走了。”

他张张嘴,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当然可以说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结束,你以后还有机会跟我,他也的确可以答应阿愉回到他身边,但然后呢,又和从前一样,压抑着对他的欲望,看他过自己的日子?

有一个瞬间,他问自己,如果真的和阿愉在一起,又能怎样。阿愉在和他告别,可他知道,阿愉依然在渴望着这件事,他看着阿愉漆黑的眼睛,几乎想要回答自己,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下一个瞬间,他的心慌了,他对自己说不,他根本搞不清阿愉想要在一起到底是想要些什么,对阿愉那样重要的三个字,他怎么可能稀里糊涂地就作出承诺。

“你想留在英国啊。”他最后平静地说。

“英国环境好,节奏也舒服,还有我喜欢的球队,看比赛也方便。我跟你这么多年,也攒了不少积蓄,也该玩一玩了。”

“好啊,是个好选择,”阿愉讲得对,他对自己说,在这样的地方放下他往前走,这应该是他也希望的,“这房子你住着吧,以后自己住也好买也好,你决定。”

他说完低头吃饭,只听见阿愉说:“谢谢久哥。”他知道,就是这样了。


即使阿愉已经决定留在英国了,但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快要好了,那些失去了伤害能力的胡话,他再也没说过。

在接近两周没再出现戒断反应后,医生来看过,说已经干净了,只是现在身体还有些戒断后的虚弱,再休息一周就好了。

有了医生的话,他终于可以证明自己现在做事不是别有所图了。他说来英国之后,都没四处走走,正好趁这个机会,去伦敦有名的景点去看一看。

他是记着之前犯毒瘾时,有一次说一起出去旅游,阿愉挺向往的。别的他给不了,正好在英国,就陪着逛一逛吧,也算是他至少满足了阿愉一个心愿。

可跟着人群在景点里走,他更加的疑惑阿愉为什么会向往这个,小情侣们一边看一边说笑,他们又没什么可说的,他在前面乱转,阿愉在后面跟着他,和逛街没什么两样。

出了景点去购物街,也没什么可买的,就是随便看看。忽然一个牌子上写着中文的店铺门口传来一声:“偷东西的小瘪三!”

他吓了一跳,看过去,一个男人正指着他,一脸怒气。“……”他想了半天,感叹了一句,“大爷您记性真好。”

“快去报警!”

“……都十几年了,您报警有什么用啊,”他说,大爷被气得呼哧呼哧,“算了算了您消消气,我跟您这买点东西。”

大爷还在卖珠宝首饰,一看就是路边便宜货,他捡了个戒指戴着玩,和阿愉说:“你看看喜欢什么,我买了送你。”

阿愉站着看,半天也不挑,他看了一圈,拿了条看着还值点钱的如意银项链,问:“这个喜欢吗,试试。”

阿愉嗯了一声,接过去戴在脖子上,但链子太细了,搭扣的地方抠了半天没扣上。他让阿愉转身,自己帮忙扣,他尝试了两次,推了一把阿愉的脑袋:“你低点啊,你那么高我哪能够得着。”

结果阿愉直接蹲了下去,那么大个人,蹲在他面前,可能是乖得有点违和,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他扣好了,让人起来,看着还不错,虽然银容易发黑,但反正也是便宜货,当戴着玩了。

他要给钱,结果发现大爷早早地堵了出口。“……我送他东西怎么可能不给钱?”他和大爷说,给了钱拉着阿愉走人。


他买好了回香港的票,连吃带玩几天很快就过去了。到了最后一晚,他们没出去吃,阿愉做的饭菜,在家开了瓶白酒。

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也知道这是最后一顿饭了,十几年一起走过来的,他总归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喝到最后一杯,阿愉攥紧酒杯又松开,他耐心地等着阿愉说话。红潮一点点爬上脸颊,灯光下他甚至觉得阿愉的眼睛也有点泛红。“久哥……”阿愉小声说,抬眼看他又马上垂下,睫毛都在颤动,“我能不能……我能不能……”

他知道阿愉是想最后要些什么,要什么他都不能拒绝,可他一点都不害怕。他等着阿愉向他要,甚至,他隐约希望阿愉能向他要什么。


直到阿愉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胳膊上,他都在想会不会刚才的请求只是个委婉的说法。可阿愉在确定他不厌恶后,慢慢地从他身后凑近,手臂收紧,只是把他抱在了怀里,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又拿开了,在一个不过分亲密的距离,发出声满足的喘息。

就是这个?他不该觉得意外,可他又在惊疑。阿愉问他能不能抱着他睡一晚,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么多天,这么多次发作,阿愉没这样抱过他吗?

然后他想起来了,没有。忽然间他有种渴望,他想再贴近一点,他想听阿愉在他耳边再重新提一次要求,他想听……

“久哥,我明天不去送你了,你多保重。”

这是阿愉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阿愉抱着他睡着了,这就是结束了。


他睁开眼睛,身边已经空了,床头留下了一张支票。

他从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只是又一次工作,那他还在期望些什么呢。

天已经大亮,今天天气很好,天很蓝,太阳暖洋洋照在外面的树木上,叶子随着微风摇动,街上逐渐热闹了起来。可他不想起床,他甚至不想动。

下午太阳照进来,照在他的身上,他盯着光线慢慢地游走,变暗,最后只剩夕阳的余晖。

天黑了,他终于起床,摸黑到楼下,打开了餐厅的灯。他从冰箱里拿出昨晚的剩菜,放进微波炉,等叮的一声响后拿出来坐在桌边吃了一口。

是放了糖的西红柿炒鸡蛋,他张嘴,又吐了出来。他从来都不喜欢吃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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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3 20:49:44 | 显示全部楼层
Chapter 6
他拎着袋子敲门,阿愉开了门见到是他,顿时愣在门口。

“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他问,从阿愉身边挤进了屋。

“我姑姑去世了,回来参加葬礼,过几天就走,”阿愉说,迟疑着关上了门,“久哥,你……”

他把露着鱼尾巴的袋子举了起来:“说了回来给你做松鼠桂鱼啊。”

阿愉没有表情,但看了他一会儿,还是领他去了厨房。

他松了口气,在厨房一阵忙活,除了鱼,还做了几个菜。他拿了红酒,阿愉自觉地陪他喝,但只回答他的问话,英国好不好,现在住在哪,平时吃的怎么样,有没有去别的国家玩,他问什么答什么,一句话都不多说。但阿愉很喜欢他的鱼,他们两个把一条不小的鱼吃了个干净。

杯子里还剩最后一口,他握紧了杯子,就好像他们上一次在一起吃饭,只不过这一次调换了身份。“……阿愉,”他说,“今晚我能不能住在你这儿啊。”

阿愉带他去客房,两个人站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过后,阿愉指了指床,转过身就要走。“我一个人睡不着啊,”他突然说,阿愉站住,又转回身看他,他迎着阿愉平静的目光,露出个自嘲的笑容,“可能是毒没戒干净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回香港的第一晚,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总错觉阿愉还在身边,半梦半醒间甚至以为有人正在抱着他,可睁了眼睛,只有他一个人。他失眠了,只觉得周围的黑暗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了他,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去找别人,柔软温暖的身体被他抱在怀里,可他就是觉得身后空空荡荡,心里安定不下来。

“……你想没想过回来跟我啊。”他多少次想打电话,但都没想好怎么说,现在人就在眼前,他问了出来。

阿愉眨了下眼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久哥想让我回来工作,我当然会考虑,久哥给工资一向大方。”

“不是工作……当然钱也不会少了你的。”阿愉的反应让他有点慌。他清楚阿愉要的不是钱,可他也不能因此让阿愉白照顾他啊,但他想的不是像以前一样,让阿愉克制着欲望,连抱他都要小心地求他。

他总是回想那一晚,问自己,如果阿愉那一晚问他可不可以和他做,他答不答应。他当然答应,他甚至会想阿愉为什么就不要求和他上床。阿愉躺在他身后,和他保持的那点距离,让他心里空落了一块,他总觉得那一晚他错过了什么。

“你想要,你干什么不问啊,我答应和你……” 他想说上床,又觉得这词轻浮了些,换了个听起来似乎更带感情的,“做爱啊。还有别的,你想要就说啊。”

他是在犹豫要不要来见阿愉,却得知阿愉过两天就走时突然想通的,如果他都准备好上床了,那他还在拒绝些什么。阿愉渴求的那些东西,奇怪是奇怪,可有哪个是不好给的。他还是搞不懂在一起的意思,但阿愉要什么,他给什么就是了。

阿愉依然没有回答,他以为阿愉是怕他另有所图。“我没犯毒瘾,我不是想和你要什么,”他说,“你就试一试吗,不行你就按计划回英国,会有什么损失啊。”

可他不想让阿愉回英国。见到阿愉,他心里空的那块就满了,他不想再空落回去了。他突然酒劲上头,忍不住说了一句:“阿愉,你陪陪久哥吧。”

阿愉抬手,刚要碰到他的脸颊,又颤抖了一下,转而指向床。“久哥,床,”阿愉说,嗓子有点哑,“我陪你,久哥。”

他脱下了衣服,趴在床上等了半天,才想阿愉说的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他正想着,阿愉重新进来了,爬上了床,手指探进他的后穴,他只紧张了一瞬间,马上,阿愉的手放在了他身上,熟悉的热度立刻让他舒了口气,他一点都不怕了。

阿愉的阴茎进来的时候,和他想的不一样,没有那么疼,只是有点胀。他由着阿愉摆弄他的腰,寻找合适的角度。他忽然感受到了快感,动了一下来追逐更多的快乐,阿愉意识到了,稳定了节奏,他配合着撞击,很快就发出了一声呻吟。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自己现在该是很羞耻,在一个男人身下被搞得浪叫。但他什么狼狈的姿态阿愉都见过,阿愉从来没轻视过他,他不再担心了,只想和阿愉再亲近一些。阿愉俯下身,凑近他的耳边,他以为阿愉是想要吻他,可阿愉停顿了一下,又退开了,伸手到他的身下,一边顶撞一边套弄,让他达到了高潮。

阿愉抽出来,清理好给他盖好被子,去了卫生间。他强撑着睡意,确定阿愉回来躺在了他的旁边,才准备睡觉。可阿愉迟迟没碰他,他心有疑惑,但至少阿愉在这儿,他还是觉得安心,睡了过去。

他夜里醒来,阿愉睡在他的身边,和他保持着距离,手臂蜷着放在胸前,就像是刻意不要碰到他。他回忆做爱时的场景,阿愉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忽然就睡不着了。都过去一年多了,谁知道阿愉现在是什么想法。可能真的已经把他放下了,只是因为不想让他失望才同意做这一次。可他还在这儿想着以后呢,会不会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想走了,掀开被子一条腿垂到了地上,看着睡着的人犹豫。阿愉动了一下,原本缩在睡衣里的脖子露了出来,有什么好像挂在脖颈上。

他凑过去,轻轻地勾着链子把吊坠拽了出来,居然是他送的那块如意。银做的,沾水沾汗,早该发黑了,可这一块干干净净的,好好的挂在阿愉脖子上。

他笑了一声,搞什么啊,明明心里还有他,却装出这么副疏远的模样。

他不走了,又睡了回去。但夜里这么一折腾,睡得也浅,阿愉醒的时候他已经醒了。他看着阿愉眼睛里出现的光亮,突然有点庆幸自己昨晚没有真的离开。但很快,阿愉就把情绪藏了起来,木然地起床做饭。


阿愉留了下来,旁人看上去,就仿佛和从前没什么两样,阿愉当他的贴身保镖,每天跟着他做事。可他却很迷惑,为什么已经上床了,阿愉还是和从前一样,都不如在英国时和他亲近。

他为了拉近距离,时不时晚上留在阿愉家,和阿愉做爱,但阿愉总是沉默,不抱他也不和他亲昵。可第二天早上,又会爬起来给他做饭,和以往一样悉心照顾他,这样的态度让他捉摸不透。

今晚他又说要留在阿愉这儿,阿愉在洗澡,他进卫生间拿洗手时落在那的手表,正好看见洗手台上放着阿愉的项链。他顺手一块拿了出去,坐在沙发上仔细看了一遍,这段时间他偶尔都会起疑心,觉得怕不是那天晚上他看错了,可他看了又看,确定就是自己买的。他一边犯嘀咕阿愉干什么戴着他的礼物又这么对他,一边明白过来阿愉洗澡时总会摘下来难怪链子保养的这么好。

他陷入了思索中,阿愉在客厅里走了两圈,他才回过神来。阿愉在四处翻找,翻过一圈又站在了客厅中央,茫然无措地到处打量,连他都仿佛不存在,只专注于自己的目标。

“在我这儿呢。”他惊讶地观察了半天,总算想起来自己手里的东西,摊开了手对阿愉说。阿愉这才注意到他,看见他手上的项链,茫然的神色退去回归正常,走过来拿了过去,挂在了脖子上。

手摆弄了半天褡裢,他觉得扣的费劲,说:“过来,我给你扣。”阿愉慢吞吞地挪过来,坐在了他脚前的地毯上,长腿蜷在了胸前。链子细得快要成了一条线,小扣子他指甲抠半天才能露出豁口,他瞥眼阿愉那身量那手掌,哪像做精细活的,怕不是每天要戴五分钟再摘五分钟。

“改天我送你个别的。”他说,阿愉沉默地背对他,不答话。晚上做爱时,项链坠着的如意不时地滑过他的后背。他人就在这儿啊,干什么还那么紧张他送的东西,没了他再送一个就是了。

他埋进枕头里,一边呻吟一边发愁,搞不懂,阿愉太难懂了。


他忙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有时间到花店,阿愉跟在他身后,依然什么表情都没有。他这一天就像是完全忘了七夕节这事,阿愉心里真没不舒服?他暗笑,觉得这也太能装了,一点都没表露出来。

他哪能忘,他几乎年年七夕都要送出大笔礼物,但阿愉就喜欢花,这也太省钱了。

他付了钱拿起花才觉得尴尬,以往送花都是他带着到和情人约会的地方,见了面顺理成章地交到对方手里,哪有这种对方全程跟着看他挑花付钱再送的。

“给你。”他转身递给了阿愉,阿愉愣了一下,接过来小心地放在了副驾驶上。他上车,阿愉打着火,车慢慢地拐到正道上,从后视镜看他,他还在想阿愉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车缓慢地开到路口,阿愉又抬眼看他,终于问了句:“久哥,花送到哪。”

“……送你啊。”

阿愉再看他,眼睛里是不作假的茫然,他气结,是从头到尾坚信他七夕节买花送别人吗。“我这段时间还去见过谁?”他质问。

“……没。”

即使他只和阿愉上床,阿愉也没觉得他们是那个关系吗,他忽然明白了。那还要他怎么做啊,昭告天下阿愉是他情人吗,这个词他自己心里想出来都觉得一阵肉麻,他和阿愉哪是那种黏黏乎乎的感情。

他们到了阿愉家,他累了不想做,再加上刚才受到的打击,更没心情上床。但他也不想回家,“今晚不做行不行啊。”他问阿愉,阿愉说听久哥的。

他看了会儿电视就洗漱上床了,阿愉进来站在床边,灯晃他眼睛他睡不着,他说:“你赶紧脱衣服关灯睡觉啊。”

阿愉躺在了他身边,关上了灯,但他还是睡不着,一直想着今天的事。“我记着你想要花啊。”他说,其实他觉得很无助,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要做些什么才能把阿愉哄开心。

“我有点累不想做,但今天七夕吗,”他无能为力地寻找方法,他问阿愉,“那要是今晚和你做了,你觉不觉得是在一起啊。”

“久哥你累了,你睡吧。”阿愉的神色变得柔软,但还是没正面回答他。

“不知道拿你怎么办。”他知道阿愉是真心地不想勉强他,却又苦于他的努力又一次落了空,他又心疼又迷茫,抱怨着转过身背对着阿愉睡了。

他早上醒来时,有比以往更温暖的热度在他身后,他垂眼一看,阿愉的手放在了他的腰上。
Chapter 7
“再来一盘。”他说。

足球桌是阿愉买回来的,当天吃完晚饭,阿愉站在足球桌旁,叫了声“久哥”。也不直说想和他玩,好像叼着球摇尾巴眼睛亮晶晶的小狗。

那夜过后,阿愉和他拉近了距离,他心情好得不得了,何况他又没事干,哪能不答应。于是每天闲着没事时,玩上两盘,慢慢成了习惯。

但这回阿愉劝他:“久哥,走吧,十二点开饭啊。”

他一脸愁容,发自内心地哀叹:“不想去啊,他那么能喝,又问东问西烦死人。”

“我帮你喝,久哥。”阿愉试探着提议,他就等着这个呢,立刻答应:“行,我开车。”

“叔,不行,喝了难受,身体真不行,”他对他叔陪着笑脸,但他是在说实话,他是真的不年轻了,每次喝多第二天腰酸背疼,对着外人要撑面子也就算了,但他可不想因为他叔过个生日让自己遭罪。他拍了拍阿愉,“我让兄弟陪您。”

他给阿愉倒上,阿愉举起来叫声叔,然后一口干了。

“……”他心里骂阿愉傻,怎么能这么实诚,但他叔高兴了:“你这小兄弟对你可真好啊,行了,不管你了!”

有了阿愉陪,他逃过一劫,吃好就下桌打麻将去了。几局下来,扭头一看,还没喝完,他忍无可忍,喊了一声:“别让他喝了!您觉得他喝多了我能把他弄回去吗!”

他叔根本不听,最后还是他婶婶连骂带拽,才从桌边把人撕了下来。

阿愉绝对喝多了,但酒品极好,不哭不闹不发疯,安安静静地让他开车拉回家,连扶都不用扶,自己还能找到家门。就是话比平时还少,眼睛盯住他不放,他上厕所都要堵门口,他关上门,再打开人还和刚才一样站在那。

关上灯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阿愉凑了过来,找到了他的手,说出喝醉后第一句话:“久哥,你叔说我对你好,你觉不觉得我对你好啊。”

“觉得啊。”他说。

阿愉又凑近了一点,比以往都近,胸膛几乎贴上了他的背。“那久哥……”阿愉小声说,“久哥,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他回头看,醉酒的人丝毫不懂得隐藏,黑眼珠渴求地盯着他。他可不知道醉酒有这个功效,早知道他就直接灌醉了。

“当然好啊。”他开心地揉了揉阿愉的头发,心事落定,他喜滋滋地转过去躺好,果然,阿愉抱紧了他,手四处乱摸,吻了他的侧脸。

但他等了一会儿,阿愉没进行下一步,只是脑袋在他肩窝乱拱,头发搞得他痒痒的,最后,额头枕在了他的肩上,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后背。

“久哥,我太开心了,”阿愉说,“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我知……”

阿愉又换了个姿势,嘴唇贴上他的后颈,似乎是露出了个微笑的弧度:“久哥,我超开心啊。我会对你很好的,我不和你吵架,我不惹你生气,我听你话,你发脾气我也不和你吵。”

“……”

“我给你做家务,我会学的,久哥,我太喜欢你了。”

“……”

“久哥我给你做饭,做你爱吃的。我明天给你买早餐好不好啊,你想吃什么。”

“额……”

“汤包行不行啊,我去给你买。”

“……行吧……”

“还有生煎,你要什么馅的。久哥,我真的好开心。”

“……”

“要不王记的虾饺吧,你知道你喜欢吃啊。久哥,我给你买,我什么都能为你做,我真的喜欢你。”

“……”


不能再让阿愉喝多了,太闹腾人了,他想。

他一开始居然还天真地觉得开心,谁能想到傻子都知道的事,阿愉能翻来覆去讲几十遍。到了最后开始报菜名,他又困又饿,睡都没睡踏实。

他看了眼闹钟,才六点,但他睡不着了。肚子响了一声,他想到王记的虾饺,顿时舌根发酸,特别地想吃。

他干脆起了床,穿好衣服,去买虾饺。他以为大清早的,人会特别少,谁知道这么早就已经排了长队,他等了半个小时才买到。

把虾饺放在厨房,到卧室看见阿愉趴在床上,他以为还在睡,放轻脚步到床边,却听见小声的“蠢透了”“又信了”“把他吓跑了”,阿愉抬头看见了他。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被猛地摔在了床上。他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嘶啦一声,有东西蹦到他的脸上又飞了出去。好像是他的扣子,阿愉又在撕扯他的裤子,他下意识地挣了一下,被狠狠地握住手腕钳制住。

疼,他皱了下眉。动作停下了,阿愉静止了几秒,松开他,缓慢地退到了一边。

“你走。”他听见阿愉说,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衣服,被撕下去一大块,毁掉了啊,他心疼死了,吼了一句:“衣服搞这样我走哪啊!”

他还想接着发火,可脸上痒痒的,他摸一把,发现是水珠。阿愉在一旁低着头,但他隐约看到红肿的眼睛。他火气没了,呆滞地坐了一会儿,脱掉衣服换上睡衣,“起床吃饭啊,虾饺要凉了。”他说。

阿愉沉默地坐在他对面吃饭,他去夹菜,看见自己的手腕,青了一圈。他这才仔细去想,阿愉刚才是想上他吗。可他一点都没觉得后怕,他都答应了在一起了,和阿愉做爱有什么啊。

那阿愉是以为什么会吓跑他啊,又凭什么认为再一次错信了他。他的火又起来了,这一次更多的是憋屈,但一想到即使这样阿愉还是选择了松手,就一句抱怨的话都讲不出来了。

他憋了半天,梗着脖子讲:“我排队排了半个小时啊!”


阿愉又和他拉开了距离,他小心翼翼挖空心思,还是没法让阿愉相信他不会走。去餐馆吃饭,他都要问阿愉想吃什么,阿伟见了狐疑地看他俩,他以前哪管过别人的口味。所以偶尔他会纠结自己现在是不是太迁就阿愉了,可又不敢真的对阿愉使脸色,怕阿愉更加的不信他。他们的关系陷入了僵局,尤其是上床,他不愿意阿愉一声不吭地搞他,阿愉能看出他的不情愿,到了第二天,更像是他就要走了一样和他保持疏离。

到了六一儿童节,他叔家的孙子要去游乐场,家里人都有事,把孩子交给了他。他一百个不愿意,还是和阿愉一起带着孩子去了。

孩子说要坐过山车,他看着那铁玩意天上呼啸而过,排着队呢腿就在发软,但他可不想小崽子回去和家里人说自己被吓尿了裤子。强撑着坐了上去,爬升时简直就像在上刑场,又逃不掉,停在最高点的地方,他就要哭了。忽然手被人握住了,阿愉看着他,在离地几十米的高空再次露出了关切,“久哥……”阿愉刚开口,过山车冲了下去,他毫无形象地尖叫,到了底发现这没什么,还有点刺激。再次爬升,他放松多了,阿愉要松手,又被他抓了回去,他看着人半长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心猛地跳了一下。他从来没这样心动过,他想象不出再和另外一个人在过山车上十指交握,他只觉得现在会是人生最快乐的时候之一。

有了兴致,他们又坐了好几个不同类型的刺激项目。下午买完奶茶,小孩子高兴得扯着他们冲向了新目标:“这个这个!我要玩这个!鬼屋!”

阿愉来了个急刹车,孩子还在催促,“要不你在外面等。”他说。

“不行。”阿愉四处看看,还是要和他进去。他再次被提醒,游乐场人多眼杂,阿愉不是单纯地来陪着玩的。

万一遇到鬼,你还会不会护着我啊。他想起他曾经这样问过阿愉,他忽然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好笑,子弹和刀,真实存在的事物,真真切切能带来的伤害,阿愉都替他挡下了,而他一直都在纠结的,会不会丢面子,是不是被看轻,承诺了有没有枷锁,付出了万一没有回报,他幻想的这些的伤害,就和鬼一样,好虚啊。

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怎么就不能帮阿愉挡下。

“你闭眼睛。”他进了入口,对阿愉说,拉住了阿愉的手。


他从小到大,或许是胆大,也或许就是傻,他除了鬼,什么都不怕。他在球场上,别人都觉得他疯,伤了一次又一次依然去拼。场下有人嫉妒他编排他,他什么都不辩解也不理会,名声变差也无所谓。

可自从他遇到任因久,他懂得怕了,他怕的东西一下子变得好多。他怕久哥受伤,怕他不开心,怕他发火,怕自己护不住他,怕自己伤他,怕他知道自己爱他,怕他疏远,怕他骗自己,怕再也见不到他,怕他离开,怕他再一次离开,怕得到后还是会离开。他怕鬼也没有这样怕过。

但现在久哥拉着他的手,他什么都不怕了。他没听话,睁开了眼睛,路上好多机关,鬼四处飘荡,但他连鬼都不怕了。他甚至想,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好了,地狱里的恶鬼他也不怕。

可出口的亮光出现了,他闭上眼睛,假装这样就可以留下来。像是过了好久,他听见任因久说:“好啦,睁眼睛吧。”

他表情木然,睁开了双眼。他们已经走出了好远,前面就是旋转木马,小孩子撒腿跑了过去。人来人往,下午的太阳明晃晃地照在他们身上,他突然意识到,任因久还在拉着他。

他挣了两下,任因久才放开他,手心的热度让他有些迟钝。他们站在栏杆旁看木马转了一圈又一圈,任因久忽然对他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啊……我看你刚才买奶茶要的无糖。”

“……无所谓的,久哥。”他小声说。

“你和我讲啊,我少吃一点甜的也无所谓啊,”任因久抓了抓头发,“又不是一顿饭只有一道菜。你这么委屈自己,时间长了怎么办啊。”

他不知道怎么答话。在任因久面前他就是很笨,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低头一声不吭。任因久瞥了他一眼,又转回了头看木马。

“我总想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走,还觉得自己很委屈……其实难怪你不相信我会和你在一起,是我一直在让你受委屈,”任因久轻声说,久哥说话总是咋咋呼呼,装着强横和威严,他好少听见久哥这么温柔的声音。任因久站直了,手拍了两下栏杆,像是做出了个什么决定,“是我不好,我不能强求你信我,但……你试试吧,阿愉,试着看我学怎么爱你。”

人那么多,天还那么亮,但久哥讲了出来,又那么认真的模样。第一次,总是萦绕在他心头的恐惧没有纠缠住他,他看着任因久的眼睛,说了声嗯。


他又见着那个小瘪三了,还是和那个男人一起来的,在他铺子前翻翻捡捡。

其实几年前他重新遇到这个偷他东西,害他追的时候摔断腿的流氓之后,那个男人又独自来过这条街一次。

他瞥见人走过,扯起嗓子说了句:“你男朋友呢?”

对方愣了一下,认出了他,往空荡荡的身旁看了一眼,才小声对他说:“不是……不是我男朋友啊。”

“他穿成那样还说不是基佬,”他嗤笑一声,又赶紧澄清,“我可不是对同性恋有意见,我是单纯对他有意见。”

那人眼睛里有水光,像是要哭了,赶紧垂下眼睛:“他真的……真的不是啊。”

怕不是分手了,他心里犯嘀咕。分手了好啊,看着挺好一年轻人,何苦和个瘪三搞在一起,他刚想这么劝,可人匆匆走远了。他数落两句自己多嘴,接着卖货了。

“阿愉,你挑对戒指。”他听见那小子说,旁边的男人看了一会儿,拿起了一对。那人皱眉,这次他和那人倒是意见相同,太难看了又是假货,但对方一脸嫌弃,还是掏了钱,由着男人给他把戒指戴在了手上。

假货卖出去了,他面上不显露,心里喜滋滋地看着两个人走远了。果然,他就说嘛,那么亲近,还说不是男朋友,之前不承认,那这次总错不了了,他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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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9 20:19:24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如既往的好看!太太写东西的节奏把握得好好,好抓人哦!开始一看题目“最后一程”,还有第一章起始愁云惨雾的样子,特别害怕别是什么绝症或者未亡人,结果看见“来英国戒毒”几个字,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完全没有想到!还有后面的叙述里,阿久清醒时候的木讷寡言,毒瘾犯了之后的“循循善诱”,转换得太自然太完美了,虽然是一个人在两种极端的情况下,但是完全没有割裂感,我甚至还能读出来记忆的连续性!
特别喜欢太太对于他们两个关系和感情的探讨,就已经不局限于同人文的范畴,好像是在探讨爱的范围一样,到底什么是爱呢,阿久给阿愉描绘的场景里,我也像阿愉一样,有的地方感觉特别可爱好像真的能看到他们一起生活的样子。爱是希望他过得好,不求回报,患得患失,还是再难张开的口呢!两个人物的性格真的太贴了,第一万次感叹,大佬也有柔情心软,小狗也会委屈愤怒,我好像看到了他们在电影没有表现出来的世界里,另一次的生活。太太的文字特别温柔,没有难懂拗口的辞藻,但就是让人读得心静,把全部心神都投到文里一样,能读到这么好的一个长篇真是太幸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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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10-10 09:13:19 | 显示全部楼层
扫罗赛册 发表于 2023-10-9 20:19
一如既往的好看!太太写东西的节奏把握得好好,好抓人哦!开始一看题目“最后一程”,还有第一章起始愁云惨 ...

啊您来了!看到这么长的评论真是太开心啦!我觉得这对就是非常适合探索爱到底是什么,所以迟迟出不了坑,明明电影里着墨不多但细想又有很多可能性,这也就是搞同人的乐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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